冬天的凌晨五点一刻，天色正是黢黑之时，距离驶往市里的头班大巴车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时候就出发？

    怎么出发？

    杨兮在立刻穿衣服追过去和打个电话问一声之间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钟士林背了个背包，急匆匆出了科室下了楼，走出门诊的时候，尚未意识到问题所在。当杨兮的电话追来之时，这哥们才恍然醒悟过来。

    是哦！

    连辆自行车都没有，怎么出发呢？步行么？

    “回你科，等我！”杨兮那边下达了命令。

    钟士林别无选择，只得服从。

    杨兮这边快速刷牙洗脸，穿好了衣服，匆匆赶来医院。路上，杨兮跟老刘打了个电话，安排他开车把钟士林送到市里的高铁站。

    上到门诊二楼，穿过黢黑的走廊，杨兮推开了检验科的房门。

    屋内，传出了响亮的鼾声。

    两天两夜，几无合眼，那钟士林突然放松下来，哪里还能做得到以清醒的姿态等待杨兮的到来。

    杨兮轻叹一声，从里屋找到了钟士林的一件军大衣，轻轻地为他盖上了身子。

    没多会，老刘开车到了医院，给杨兮发了个信息。

    钟士林被手机提示音惊醒，猛地睁开眼来，喝问道：“几点了？”

    杨兮微笑应道：“差两分五点四十。”

    钟士林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西少，我估计咱江北应该没有能治疗马尔尼菲蓝状菌的有效药，要不，你安排个人跟我一同去趟帝都吧，我买好了药，让他先带回来，我随后再去找王教授。”

    杨兮略加思索，道：“我原本是想让老刘开车把你送到市里高铁站的，刚好，那就让他陪你一块去趟帝都好了。”

    钟士林去到水池边洗了个冷水脸，精神立刻抖擞起来。

    “刘主任到了没？咱们能出发了么？”

    杨兮点了点头，替钟士林拎起来他的背包，关了灯，锁了门，一同下楼。

    “对了，土豆，你认识你说的那个xh医院的王教授么？”

    钟士林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回道：“我当然认识她喽，可她肯定不认识我。”稍一顿，钟士林接着解释道：“我读过她的著作，学习过她的所有文献，可以说，王教授在国内应该是病菌检测方面的第一人。”

    杨兮不无担忧道：“可像她这种大牛级人物也不是咱们想见就能见到的哦！”

    钟士林摇了摇头，道：“西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治疗性诊断，一样能验证我的检测。可是，这一次我必须见到王教授，这可是我的一个梦想啊！”

    杨兮点头应道：“我明白了。土豆，等到了帝都，别亏待了自己，吃饭要吃好，住宿也要住个带星的，费用方面不必担心，我让老林给你全报销。”

    出了门诊楼，见到了老刘，杨兮跟他说了新的安排。

    老刘查看了下钱包，看到了身份证，于是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送走了这二位，杨兮懒得再回宾馆，干脆来到科里，拿钥匙打开了值班室的房门。

    可怜当天值夜班的吴卫华，硬生生被杨兮从美梦和热被窝中给拎了起来。“我睡不了回笼觉了，起来陪我吹牛逼。”

    如今，杨兮在柳泉医院那帮老弟兄的眼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自九月份以来，医院的病源量是节节攀升，经济效益也在大幅度爬坡，反应到个人身上，那就是每个月的奖金比起前一个月来都要多了好几百快。

    尤其是大外科。

    照这个势头，吴卫华十二月份的奖金要比倍还不止。

    这样的结果，是谁带来的？

    林院长自然是功不可没，但他，最多也就起到了一成的作用。

    剩下九成的功劳，不放在杨兮身上，那可是要必遭天谴呀。

    难能可贵的是，那杨兮并没有居功自傲，自打从市立医院回来后，他跟之前的那帮老弟兄还是一样的相处方式，只是，那杨兮实在是太忙了，弟兄们有心跟他说说话聊聊天，只可惜他整天要泡在手术室中，根本找不到什么机会。

    因而，当吴卫华听到杨兮要他起来陪吹牛逼之时，这哥们登时来了精神。

    “老吴，咱大普外马上就要进来一批进修医生了，这帮医生可不简单哦，个个不是市级医院的才俊便是县医院的骨干，等他们到了之后，你可不能掉链子哦！”

    吴卫华苦笑道：“我倒是不想掉链子，可你也得多带带我呀。”

    杨兮点了支烟，凝眉沉思了片刻，道：“说实话，你这段时间的进步着实不小，基本功比起从前来扎实了许多……”

    吴卫华立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哼，自打从连老腚口中套出了你西少练习基本功的办法，我们家可是没少吃兔子肉。

    可是，吴卫华的得意只保持了三秒钟。

    “不过呢，跟高超比起来，你老吴下的功夫明显不够啊！”

    吴卫华辩解道：“高超他……他是科副主任，主刀的手术比我多……”

    杨兮轻哼一声，以示不满，随即斥责道：“手术做得再怎么多，要是没有了悟性，最多也就是练个熟手，连熟能生巧恐怕都做不到。可你老吴的悟性明显要比高超强，你他么怎么好意思找出这样的借口呢？”

    吴卫华叹了口气，垂下了头来。

    杨兮稍稍缓和了下口吻，接道：“我在杏林园上直播过的手术，人家高超全都下载下来了，据他说，我的每一个手术视频，他都看过不下十遍，你呢？”

    吴卫华红了脸，别说十遍，他连一遍都没看全。

    杨兮重重地叹了一声，继续道：“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可能有些重，但真的是为你好。老吴啊，等咱柳泉医院有一天能和市里五大家族医院平起平坐之时，我真心希望你们这帮老弟兄没有一个掉队的，我也很想多带带你，可反过来，你也得肯下功夫才行啊！”

    吴卫华猛地抬起头来，信誓旦旦道：“西少，我错了，我向你保证，打今天开始，我吴卫华再也不会偷懒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