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猫仙对狐天尊使了个眼色。

    狐天尊便知它不想透露身份，不再多说，可是目光中还掩饰不住喜悦。

    海猫仙朝狐天尊挥了挥手：“多年未见，找个地方聊聊吧。”

    狐天尊喜笑颜开：“好，稀客造访，到我燕鸣峰小筑品茗吧。”

    妲己躲过一劫，悄悄舒了口气，对姜易莞尔一笑，谢他成功转移了狐天尊的注意力。

    燕鸣峰上，平静湖边。

    狐天尊泡好了茶，恭恭敬敬地给海猫仙倒上了一杯，问道：“你应该在深海龙宫才是，怎么会来这里，而且变成了这副模样？”

    海猫仙用猫爪笨拙地拿起茶抿了一口，似乎嫌这茶不好，皱了皱眉，又放下：“此事说来话长，龙宫险恶，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狐天尊见它神色哀伤，知道它不愿多说，便换了个话题：“回忆往昔，几十年过去了，在天鳌那段修行的日子却好像还历历在目。你们寿命长，没有多大变化，我作为人族，却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那一年狐天尊的修为进入瓶颈，因迟迟无法突破第五归道境，前任青丘掌门便让她去海外历练。

    她听闻北海有天鳌灵脉，是女娲补天时支撑四极的天柱，便去那里修行。

    也就是在天鳌上人门下，遇见了也在那修行的海猫仙。

    海猫仙端详狐天尊的容貌，也就是四十岁的长相，摆手道：“你靠着驻颜术，能保持这样的容貌，已经很是难得。我在天鳌那修行得比你早，如此算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姐。”

    “那倒未必，我记得当时我的修为可比你高。”狐天尊悠然说道，言语中也有些不服。

    说到修为，海猫仙目光一黯：“你现如今应该已经到了第七渡劫境了吧？”

    “嗯。”狐天尊微微点头，她打量海猫仙，“你若无意外，也差不多吧？”

    “可惜我确实出了意外，现如今已经是废人一个。”海猫仙惨然说道。

    狐天尊浑身一震，站起来道：“你……难道你还是没有忍住，去试了第八涅槃境？”

    “嗯。”海猫仙的眼眶渐渐湿润了，言语中可以听出它的不甘心，“可惜我失败了，如今涅槃遥遥无期，洗髓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成功，一切修为化作泡影。说来可笑，现如今我连你那傻徒儿都打不过。”

    “这也太……”狐天尊又缓缓坐了下来。

    她暗自感叹：海猫仙曾经的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居然一夜全部归无，修仙真是太残酷了。

    “其实我和羊善真人也都到了第七渡劫境的临界，可以随时破境，但就是怕涅槃期修为尽失，所以迟迟不敢破境。这样虽然修为长进得慢，但在东胜神洲还能应付。”

    海猫仙听了狐天尊的话，暗暗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叹道：“这样也好，只是作为修仙练道之人，不破境成仙，你真的甘心吗？”

    狐天尊望了望外边的平湖，轻风吹过，水面扬起了一阵粼粼波光。

    “起初是有些不甘心，后来便也想开了，每日在这青丘湖边，泡泡枸杞，品品茗茶，玩玩花鸟，钟情山水，放浪形骸，倒也惬意。”

    海猫仙凝视着眼前的狐天尊，感叹：星移斗转，物是人非，她也已经不似年轻时那样争强好胜了，不过这样清闲的生活，可比龙宫自在多了。

    最美不过夕阳红。

    一人一猫，在湖边小筑追忆往昔，直聊到夕阳西下，才依依惜别。

    海猫仙还是喜欢和姜易他们呆在一起。

    毕竟面对狐天尊，曾经的同门，这种修为上的差距，会让它不禁难受。

    而看到姜易的修为那么差，又那么蠢，它的心理能稍稍平衡一点。

    临别之时，海猫仙忽然道：“犹记得在天鳌门下，那时候我还小，有个人对我很是照顾。妲己便是她的女儿吧，眉宇间还真有点像。”

    狐天尊目光一动，许久才吐出一个“是”字。

    海猫仙感叹：“她真的很好，只是后来有些可惜了。”

    ……

    这一日，青丘下起了蒙蒙细雨。

    远山朦胧，树影模糊。

    姜易独自一个人踱步到菜园，见到细雨落在草木之上，滋养万物。

    泥土和青草的清香扑鼻而来，他顿觉得心情愉悦，悠悠吹起了口哨。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

    那日燕鸣峰的湖面上，狐天尊施展了“缥缈孤鸿影”，那种在雨雾间可以极快移动的御空术。

    狐天尊已经将法门传授于他，他一直没有时间修炼。

    若是能学会这种术法，日后遇到危险可以用来逃命。

    此时望着这烟雨朦胧的天空，他孑然独立，口中默念：“御气而行，无踪无迹，如姑射之缥缈，如惊鸿之照影……”

    他一跃而起，浮立于半空。

    随着法门的教导，他伸出两指，点在自己的眉心，双目紧闭，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接着，体内真气开始有规律地流转。

    真气渐渐向双腿流去，腿部的肌肉一下子紧绷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紧，他觉得腿部火辣辣的，筋骨好似要被绷断了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察觉到双腿之处开始散发出青色的气流。

    那是由源源不断的真气转化成的气流，这种气流与天际不断飘下的细雨开始融汇。

    姜易有了一种虚脱感，这种气流的转化需要耗费很多真气，所以那日狐天尊说至少要到第四返虚境的时候才能修炼。

    细雨淋在身上，那种冰冷的感觉落在头发、脸颊、胸膛，雨水不断下滑，最后都汇聚于双腿。

    少顷，他感觉到青色的气流开始从雨水中汲取力量。

    气流将雨水那种冰冷的感觉引入他的身体里，双腿的肌肉开始松弛开来，接着全身完全放松，释放下了所有的负担。

    他感觉身子渐渐变轻了，轻如鸿毛，轻如灵魄。

    姜易缓缓睁开明亮的眸子，手指依旧点在眉心上。

    他将身子一扭，片刻之后便到了一里之外。

    成了！

    这速度当真如惊鸿照影！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逃跑了。

    姜易在天空再急速转悠了几圈，居然有了做仙人的感觉。

    来去如风，日行千里，恣意放纵，长歌大笑，逍遥于天地之间，洒脱于山川河海，快哉，快哉！

    不过他很快便落回地面，收起了缥缈孤鸿影。

    毕竟在其他人看来，自己才是第一筑基境的修为，不可能学会这么高深的法门。

    日后也得谨慎，这法门只能作为底牌，不到迫不得已不可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