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就讲了这些。于是，斯特利皇帝就这样出卖了他的‘国民’，想要谄媚我们‘天龙人’！”

    “身为‘天龙人’，我汉弥尔杜圣都为之作呕！真是不明白了，百姓吃不饱饭，起来闹事的话，给他们吃肉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绑架、杀掉，用各种各样的残酷手段来对付呢？”

    “就连我，心情好时也是会喂我的奴隶**制狗粮的！”

    听着天龙人高举话筒，“义正辞严”的控诉，何闻笛的脑神经抽抽了几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嘛，毕竟这天龙人仅仅一周以前，还是在“楚门的世界”中长大，是个把自己当神，肆意作威作福的二世祖！

    如今，体会了饥饿的滋味、目睹了他人的暴行，确实是有觉醒的倾向，但指望他立刻能赶上正常人的思考能力，果然还是不太现实……

    下面的贵族民众和海贼们，也是面面相觑，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屋顶。

    底下打生打死，怎么突然冒出个“天龙人”发表演讲？您这是扯淡呢，还是糊弄事儿呢？

    ——冒充天龙人，那可是铁打的死罪！

    然而，这演说，何闻笛原本也不是给他们听的。

    ——王都外的不少村镇、聚居点中，都秘密安放了与话筒相连的扩音器。“哥亚王宫沦陷，天龙人发表谴责演讲”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哥亚王国。

    ——音频、录音机和播放录音的配套说明书，则交给龙的乌鸦带走。他承诺会在局势恰当的时候，让这段音频响彻世界，成为揭露“世界政府”腐朽的棋子之一。

    基本上，在哥亚王国的“事”就算是搞完了。虽然还有最后的两个收尾事项……

    其一，要让“笑颜海贼团”，声明对此次袭击承担责任。不然，事情闹得这么大，赏金却没提升，岂不是白闹了？

    这点，何闻笛已经通报水晶执行。

    后者正开出“潜水艇”，引着还剩七十余人的“海贼残军”缓缓撤退。

    双方的损失都不小。

    但是，无论是烈焰熊熊、黑烟滚滚、一片狼藉的港口，还是皮囊鼓鼓、满载而归的海贼们，还是哥亚驻军留下的一地尸体和伤者——无疑都证明了，“海贼”才是这场骚乱的最终胜者。

    至于柳凌霜那边，则在王宫门口高高扬起“笑颜海贼团”的颜文字海贼旗，宣告哥亚王国的中枢被她占领，即使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她自称“笑颜海贼团”水晶船长旗下的第一战斗员，柳凌霜！手下的海贼是，曾经在东海叱咤风云的“黑猫海贼团”和“克里克海贼团”精锐！

    如此虚张声势一番，吓退卫兵后，她们便会跟随接应的洛书，顺着地下道悄然撤离……

    而何闻笛自己，也该走了。

    “不好意思，汉弥尔兄弟。”她走上去，拉扯虽然还是歪瓜裂枣，却稍微显得顺眼了一些的天龙人，“该走了。”

    “我是汉弥尔杜圣……”

    “哦。”

    何闻笛也不多废话，一记催眠瓦斯把这货喷晕，装进储物空间里，就开始跑。

    这储物空间里装了天龙人、哥亚王国的皇帝和皇后，还有一个大胖子CP9特工，人还真是不少啊……

    顺着楼梯跑下去可太慢了，而且也不确定，“CP”在这附近是不是还有人手。

    于是，何闻笛干脆来了个“信仰之跃”，一头从王宫顶上跳了下去！

    问——何闻笛有在这种坠楼中生存下来的办法吗？

    答，有倒是有，但至少也得摔断一两条腿，影响之后的行动！相当的不值！能够稳稳生存的“鼯鼠滑翔翼”之类的装备，又太显眼了，不符合隐蔽行动的需求！

    于是，何闻笛干脆大头着地，同时用波纹气功催动，封闭了自己的痛觉……

    噗！

    何闻笛摔得那叫一个惨，无法在公开发表的作品中描写。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宫女，被慌不择路的贵族扔下来了。

    但随后，重伤濒死的那个“身体”就消失了，完全无伤的何闻笛从原地站起，轻手轻脚地溜进王宫，寻队友去也。

    不错！

    就是“替身能力”的“第二个身体”！

    ——也许会有人吐槽，何闻笛你这命交得也太随意了吧！刚才艰苦卓绝战斗时不交，反倒是这时候从容自尽，就为了赶路？！

    ……答案是，何闻笛并不是什么游戏玩家，这也不是某位死肥宅在《DOTA2》里玩多了骷髅王想出来的馊点子。

    而是，“能力”这种东西，在关键的战斗中要珍惜，一定要用到刀刃上，有时候握在手里不用，反而比用出来更有价值；然而，战斗打完，确定安全的时候，就可以不再那么珍视了，现在何闻笛最怕的是“撞到敌人，暴露自己的相貌”，所以要全速赶路，其他一切都可以不那么小心谨慎。

    “事物的重要性，会随着它所处的环境，随着人的观念和意图而改变。正义伦理亦然……”

    这是父亲教过何闻笛和姐姐的一句话。父亲本人是个守法好公民，却曾在世界上最混乱的战争地带游历过，他那种豁达、善于接受和理解的思维方式也影响了姐妹俩。

    ——因此，何闻笛能够理解不谙世事的天龙人，在看到真实的世界以前，飞扬跋扈、将世人视为与自己序列不同的贱奴，也或多或少地认可了“汉弥尔杜圣”的言行。

    ——然而，不能原谅的是……

    ——这也是，何闻笛所谓的“第二件收尾事项”。

    进入地道，她匆匆跟洛书、柳凌霜她们打了个招呼，确认过水晶平安无事，便沿着密道继续往外走。

    洛书拦住她，问，“去做什么？”

    何闻笛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这样做好不好？但是，至少在习惯看热闹的‘百姓’，忘记他们心中的愤怒之前，我想去城外试试。”

    “试什么？”

    “和咱们做任务无关的事……你要看，就跟凌霜一起隔着手机看吧。”

    说着，何闻笛快步顺着密道移动，很快，便从“不确定物终点站”附近，洛书特意打通的一个出入口探出头来。

    垃圾山上也设置了播音器。

    流浪汉们正聚集在播音器下，群情激愤，喧嚣不停。

    他们控诉着哥亚王国对他们做的一切，对海贼们袭击自己的“国家”，烧杀掳掠的作为，却是“赞不绝口”！

    ——哥亚，好一个垃圾国家啊。如果有人危害“我的祖国”，我一定不会是这个态度吧……

    何闻笛想着这些，走到一座垃圾山上，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斯特利皇帝和萨莉皇后。

    两人很快就被冲天的臭气熏醒了。看着眼前狂欢的、衣不蔽体的流浪者们，他们目瞪口呆，用诡异的神情看向何闻笛。

    “这是哪儿？”斯特利皇帝呆滞地问何闻笛，“地狱吗？”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丑陋的贱民！”萨莉皇后歇斯底里道，“你看啊！他们的衣服、头发、脓疮！多么可怕！”

    他们俩的喧嚣声，引起了流浪汉们的关注。何闻笛用黑头套遮住自己的脸。

    很快，有人认出了新任的“皇帝”和“皇后”，认出了常在华丽宣传画和雕像上出现的二人。有些人的眼中燃起了怒火，其中有几个老人叫嚷着，“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杀了我的儿子，拐走了我的孙子，让我沦落到这个鬼地方！”

    然而，大多数人还是畏惧，甚至有人面对着这两个狼狈不堪，丑陋不堪的年轻“贵人”，想要转身逃跑！

    “不确定物终点站”的人都是胆大包天，然而面对“王”，他们畏惧着。畏惧着他们身后随时可能窜出来的镇压部队……畏惧着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何闻笛冷笑。

    “你们不是问我，这些流浪者是谁吗？”

    斯特利皇帝听出了何闻笛话中的寒意，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

    何闻笛大笑。

    “他们是被你们惩罚过，是你们一手造就的‘罪人’啊！他们的罪过，名为‘无辜’和‘穷困’！”

    “还不给我滚下去！”

    话音刚落，何闻笛照着斯特利皇帝和萨莉皇后的屁股，一人踹了一脚。

    他们连滚带爬，吃了一嘴垃圾，最后狼狈地滚到，被他们抛弃的“百姓”面前。

    “我不是他们的人！后面也没有追兵！也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何闻笛在垃圾山上，向流浪者们宣言道。

    “好了……你们要做什么，随意吧。”

    说罢，何闻笛转身，缓缓走下垃圾山。

    身后传来了终于燃烧起来的“人的怒火”，棍棒和石头的敲击声，以及斯特利和萨莉那逐渐被淹没的，杀猪般的嚎叫声。

    很快，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然而，何闻笛却感觉脚下的垃圾山温度在上升，就像是微弱的火种，在脚下的土地生根、发芽！

    也许今日，不过是一群暴民对上位者的“私刑”罢了。

    但是……那团火却无比真实。

    从那些饱受欺凌的老者处燃起，逐渐燃向其他流浪者，燃向哥亚的山川。是总有一天，会将这垃圾山，将这比垃圾山更加恶臭的，金碧辉煌的王都，彻底燃掉的炽烈之火……吧！

    “……刚才没杀这俩人，还真对了。”

    何闻笛口干舌燥地望向天空，喃喃道。

    “这不是有吗。比我更有资格，‘审判’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