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何闻笛叫醒洛书，两人一起顺着空间中的“公会专用通道”，来到了青玉公会的会议室。

    邹哥已经等在房间里了，皱着眉头，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旁边还有一个何闻笛不认识的中年男子，体型富态，仪容严肃，看起来不好惹。说起话来倒是蛮和气——

    “幸会幸会，你就是‘黎明之花’的小何吧？早就听说了，C级出了一群传奇的新人，把横行霸道的‘红莲’都给教训了一顿！真是后生可畏，小邹你们该有压力啦！哈哈！”

    何闻笛陪着笑脸，“哪里哪里，都是运气，还不一定是好事呢。您怎么称呼？贵姓？”

    “免贵姓王，叫我老王就行！”

    “这是最上层的A级轮回者。”邹哥连忙介绍，“他这次来，是要了解这次‘集团冲突’的具体情况，并向你们传达公会的相关政策。”

    何闻笛若有所思，想起了米利亚之前说过的某句话。

    “……谢谢邹哥提点。王哥您好！辛苦您走这一趟！”

    说罢，女孩看向满脸堆笑的中年人，眨了眨眼睛。

    中年人显得有些局促，格外用力地笑了笑。

    “你们坐，坐！进了公会都是朋友，不用跟老哥我客气！”

    “知道了！”何闻笛笑道，“来，洛书，坐。”

    两人各自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老王一挥手，门忽忽悠悠地自己关上了。

    “直接进入正题吧。”刚一坐下，何闻笛就仿佛变了个人，一句额外的客套话都没说，径直看向桌对面的中年人，“我有两个问题，能请王哥回答我吗？”

    中年人也严肃起来。“我没法保证知无不言，但一定会尽量回答，实在有难处的也会明说。你问吧。”

    “第一，”何闻笛咬咬嘴唇，沉声问道，“咱们公会对‘与其他公会结仇，遭到追杀’的轮回者是怎样看待的？如果是负面印象，会负面到哪种程度？如果是正面协助，又会协助到什么地步？我听过一些传言，但还是希望由咱们公会自己人来回答。”

    “第二，在轮回者上层，比如A级或者B级的层次，情报是怎样在各个公会间流通的？比如……我们这次跟‘红莲公会’打起来，你们得到了怎样的情报？对红莲公会的行动，又能预测到什么程度呢？”

    听到何闻笛的问题，中年人面色沉了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思考片刻后，他抬起头。

    “请容我先夸赞几位小妹子一句。刚才这两个问题切入点很好，可以看出，你们赢了B级的‘红莲斩首官’，并非运气使然。”

    “至于回答，也没什么不能明说的，不过我只会讲结论，得出结论的‘过程’就请两位自行揣测吧。”

    “第一，公会的态度。”中年人眉毛一挑，“你们大概是听到传言，认为咱们青玉公会是松散的商业联盟，对惹上麻烦的成员不闻不问，对吧？”

    “嘿嘿，不好意思。”何闻笛有点窘迫地笑了，“实际是怎样的？”

    “咱们，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无情，协助自然是有的。但自然不可能做到‘红莲’那种程度。”说到这，中年人叹了口气，“抽根烟，没问题吧？”

    “……您请。”

    王哥拿出一支式样名贵的雪茄，轻轻弹指，在手指尖造出火苗，将烟燃着。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咱们公会，那绝不是什么‘集市’或‘商行’，而是‘议会’。”王哥吐出一个漂亮的眼圈，看向头顶，说道，“与红莲那种由‘会长’统治，拉偏架护短的‘黑帮’不同，咱们青玉公会崇尚的是‘强者之间的协商和合作’，并没有绝对的核心团体。”

    “多头体系，贵族共和？”洛书一边打字记录，一边轻声问道。

    “啊，差不多就是那样，在古代罗马城使用过的那个。”王哥点点头，又呼出一个烟圈，“对于实力不足的外围成员，上层确实不是很在意，只是把摊位出租给他们，提供公平和安全的交易平台罢了。原本就没抱多大期待，也不会花力气去维护，死了就死了。”

    何闻笛神情一凛。

    王哥摆了摆手，“我还没说完呢。”

    “但是，对于小邹、小何你们这样，具有优秀的素质和潜力，可能在未来成为‘公会核心力量’的战队，却又不同了。公会毫无疑问是把你们视为自己人，希望你们能够战胜强敌活下来，有朝一日加入‘公会上层’的。”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种体制。”何闻笛叹了口气，说道，“可能会错过现在还不算强，但潜力巨大的轮回者。”

    “说得对！但，不管你或者我喜不喜欢，这就是咱们公会的制度了。也是被实践证明，能够在轮回世界中长期存在的成熟体系。”中年人笑笑，毫不动怒，反而用饶有趣味的目光看向何闻笛。

    “当然！说实在的，我们下次想活下来，还得靠公会多多援助呢！”何闻笛露出开朗的笑容，“那么，公会能怎么帮我们？”

    “嗯……我还是从头说起吧，顺便也回答了你们的第二个问题。”

    “首先，你们要知道的是，各个公会虽然明争暗斗，互相都恨不得对方去死，但事实上，彼此之间的争斗还是留了点分寸的，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你们猜，这是为什么？”

    “我猜到了，洛书猜。”何闻笛不着声色地把责任推出去。

    洛书突然被叫到，略微一惊，抬起头来。

    思考了片刻，她回答，“……因为，有互相毁灭的能力？就像是我故乡仅存的三艘飞船上，都装载着能把另外两艘船摧毁的聚变能中子炸弹？”

    全场僵直。

    ——等等，洛书你的世界不是美满快乐的高科技未来世界吗？！突然抖出一个类似三体“黑暗森林舰队”一样的设定是怎么回事！

    就连王哥也吓了一跳，被烟熏得一阵咳嗽。

    最后，何闻笛打破了沉默。

    “我本来想说，是因为有公敌……那些红名猎杀者，对吧？”

    “咳，咳……严格意义上，这两个原因都对。”王哥解释道，“因为彼此间有顾虑，所以虽然为敌，也经常发生流血事件，却还保持了一定程度的互信，上层间也会交换情报。”

    “就说这次吧，我们那边得到的情报是，红莲工会的一个C级小队遭到毁灭性打击，监军的‘B级轮回者’在被俘虏后叛变。‘青玉公会’恐怕是在这个‘黎明之花’战队里集中了实力不下于B级小队的强者，主动要挑起公会间的战争……”

    “咦咦！”何闻笛惊了。

    “我向您保证，我们没有这种行动，这几个小妹子也确确实实是正牌的‘C级轮回者’。”邹哥也连忙帮腔道。

    听到两群年轻人的声辩，王哥微笑着摆摆手。

    “放心，没人那么笨。我们上层当然知道！或者说，你以为红莲公会就不知道吗？他们只是想以此为借口，在‘公会协商’中争取利益，掩盖自家高手被新人干掉的事实罢了。”

    “不过，”他的语调又转为忧愁，“这也就意味着，红莲公会为自己争取到了非常好的发声位置，将会以此为借口，‘堂堂正正’地派出准A级，甚至A级的高手来对付你们。从他们以前的行事风格而言，大概率是三、四名准A级高手组成的队伍……”

    “……太过头了吧！”邹哥抗议道，“咱们就任由他们这么胡来么！”

    “当然不会。”老王摇了摇头，“不过，相对的，咱们的上层体制确实比较松散，像红莲公会这样牺牲局部利益，调动高手为遭到特定队伍保驾护航，确实也有一定的难度……”

    “您就直说吧，公会到底能办到什么？”何闻笛不假思索地问道。

    老王则又吐出两个烟圈，方才回答。

    “我们比起红莲公会的劣势，就是这个令行禁止的‘执行力’；但另一方面，我们的优势，便是基于这个松散、灵活的体制，从商业途径获取到的大量技术和道具。”

    “我们没办法直接派人去帮助你们……但相对的，我们可以给你们输送‘超过C级层次’的道具、技术，并指导你们修行，让你们的实力得到飞跃性的提升。”

    “虽然还是没法达到A级的高度……但，应对个把‘B级’，或者在对抗准A级时能够逃生……这种程度，总归做得到。”

    “非常感谢。”何闻笛站起身来，鞠躬致谢，“能说具体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