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呼！哈！呼！哈……”

    攀下平台，绕了个大圈，皮尔斯和肖三妹花了将近五分钟把自己藏进夜色，借着庄园草场上零星的遮蔽，终于接近了枪声的位置。

    那是一棵巨大的橡树，距离别墅南墙250米以上，树冠撑开六七米，枝繁叶茂，树杈横生。

    搬来庄园的这几天，皮尔斯穿着护卫的衣服在草场训练，这棵树时常被当作参照使用，所以对它既熟悉又不熟悉。

    对于顶尖的猎兵来说，这棵树上是有射击点的，而且远不止一个。但大部分射击点的隐蔽性都很好，从前而、从侧面都很难找到狙击的角度。

    合适的观测点也不好找……

    皮尔斯趴在地上努力回忆草场的地型。

    这里离别墅很远，还有草坡间隔，别墅的火光很难照亮这里，皮尔斯自己在这一带的视距极限是150米，他不知名的对手不比他弱，所以也当作150米。

    他现在距离橡树还有200多米，50米后，他不见得能一眼找到藏在茂密枝叶中的对手，但对手的眼睛只要扫过来，就肯定能轻松发现无遮无拦的他，还有肖三妹。

    怎么接近到观测距离？或是稍远一些，但是绕前，方便从更好的位置锁定射击点？

    皮尔斯喘匀了气，摘下一柄肯塔基，握着枪慢慢接近。

    嘭！嘭！嘭！嘭……

    对方的射击频率稳得吓人，大概在30秒一发，每五发又会停上一会，大约在3分到3分半钟完成一轮。

    这意味着对手有五把枪和一个装填手？

    皮尔斯心里奇怪。

    五把枪和一个装填手的配套辅助对于普通的射手来说或许过份富裕，但对于顶尖的猎兵来说却稍显不够，大约两个装填手、七把枪才能充分发挥出那种射手的能量。

    难道对手搞不到足够的枪，而且人手不足？

    搞不到足够的枪有那么一点可能，毕竟肯塔基不好买，但没有足够的人手就是笑话，装填又不是多大技术含量的岗位，稍微训练一下，每个手足健全的人都能胜任。

    对方更可能是在故意压制射击频率，至于理由……

    170米，皮尔斯举手示意停下。他回过头看着肖三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2，接着翻转手腕，弯曲手指，象征性地抠了抠自己的眼珠。

    【应该还有两把枪，在防备我们】。

    肖三妹点点头，指指自己，指指树的方向。

    【我去探一探，吸引火力】。

    皮尔斯赶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印象当中，那棵橡树是草场上的孤树，离它最近的遮蔽足有80米的距离，是三棵一人高的灌木园艺，位置在西北方，需要再绕一个大圈。

    那个位置一定能找到对手的枪焰，但想要运动到那里，皮尔斯得在对方的观测范围内穿过大约100米无遮挡的区域。

    他想了一会，凑近肖三妹，用最轻的声音贴耳问：“你带了几把枪？”

    “4把”肖三妹小声回答，“但是很乱，什么都有。”

    皮尔斯点点头，把手上和背上的肯塔基一起交给肖三妹。

    “把查尔维尔给我。”他说。

    肖三妹依言把背上的查尔维尔替换给皮尔斯。

    熟悉的手感透过皮肤传递到脑子，皮尔斯吁出口气，送重地把枪挂到背上。

    “三妹，你带着枪后退30米。”他在地上捡了块石子放在草地上，“这是橡树，你退出去，等我3分钟。”

    “3分钟后你绕着弧线朝橡树开枪，不需要命中，但记住10秒一枪，一边射击一边跑，越快越好，一刻也不要停，也不许接近。”

    肖三妹皱着眉头：“君郎，太危险了！”

    “只要你不被击中，我就是安全的。”皮尔斯坚持说，“200米外，等我3分钟，10秒一枪，小心流弹，听话。”

    肖三妹不说话了。

    皮尔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别受伤了，三妹。”

    “如果你有事。”肖三妹捏住皮尔斯的手，紧紧捏住，“如果你有事，我也不独活。”

    “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两分多钟后，皮尔斯终于来到了发起位置。那三株怪模怪样的园艺灌木就在他肉眼可见的位置，但距离似乎比预计得更远，肯定不止100米。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强迫着自己呼吸，俯身，摆出最适合的冲锋姿势。

    他在等待三妹的枪响。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等他数到37……嘭！

    皮尔斯发足狂奔！

    10米，20米，30米……他今晚第一次看到了橡树的轮廓。

    嘭！橡树发起第一声反击，但旋即，嘭！

    90米，100米，110米……皮尔斯开始疲惫，速度变慢，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离园艺灌木还有至少20米，最后的20米，生死的20米。

    嘭！

    肖三妹射出了第三枪，完全没有遵守10秒一枪的约定，这一枪的间隔不足5秒。

    嘭！橡树发起关键的反击，皮尔斯趁机扑出去，摘枪，翻滚，在柔软的草地上弹的一下，横滚出三圈，作出跪姿躲进了灌木的庇护。

    “别有事！别有事！”他低声祈祷着，颤抖的手摘下通条，把枪管里已经有些松散的弹药压实，丢掉通条，举枪瞄准。

    无比漫长的十秒，度日如年的十秒……

    皮尔斯觉得自己的时间错乱了，怎么等都等不到新的一枪。

    就在心火将要把他烧尽的当口，遥远的位置兀然闪出一道火光。

    嘭！

    三妹没事！

    皮尔斯长舒了一口气，也精准地捕捉到了橡树枝上一闪而逝的闪光。

    嘭！

    “抓到你了……”

    ……

    借着跳动的火焰，一场酣战的浮世绘展现在纳西恩面前。

    绘卷的主体是十二道窗，从东到西，是空无、火焰、战斗、战斗、火焰、战斗、空无、战斗、火焰、战斗、战斗和火焰。

    火已经从一层烧到了二层，正在蔓延，可速度不快。

    绘卷中最抢眼的风景也不是火焰，而是一个如山般魁梧的男人。

    他叫莱夫.埃里克森，纳西恩知道他，认识他。这个狂战士最伟大的功绩是在第一次结社战争中带领冲锋队攻破了乌龟岛，在黑胡子团的认定中，他的个人战力威胁在白帜的团队中高居第四。

    第一是超级炮手亚查林.德塞，第二是阿萨辛海娜.耶斯拉，第三是狡厉的海豚洛林.德雷克，第四就是他。

    查穆亚姆坚持莱夫的武力是整个白帜团中最强的，之所以威胁靠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除了武力，他似乎缺乏其他闪光点。

    那个清国道士王也和被称作洛林.德雷克二世的皮尔斯.亚提斯也是这个问题，只是他们的威胁更低，像皮尔斯，黑胡子团对他的重视连卡门和卡特琳娜都不如。

    纳西恩很想收下莱夫的人头，可惜，查穆亚姆正忙于指挥整场攻防，而剩下的人连让莱夫停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莱夫狂奔在整条战线，而且反应像野兽一样敏锐，纳西恩勉强向莱夫开过三枪，两枪被躲掉了，一枪被那面看起来就很强的盾挡掉了。

    没有机会，纳西恩只能退而求其次。

    收割其他人命很容易，他反而要控制自己的节奏，保证手上随时有一把可以击发的肯塔基。

    这把枪是用来对付平台猎兵的，纳西恩猜测他就是皮尔斯.亚提斯。虽然迦南礼的情报说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年轻人正在圣戴拿渡蜜月，可黑胡子团上下都不相信白帜会自断爪牙。

    不过是不是皮尔斯，纳西恩都觉得无所谓。

    他相信自己是加勒比海最好的猎兵，此生唯一可惧者唯有那个神出鬼没的海娜.耶斯拉，皮尔斯很有天份，但年轻人还缺少猎兵最重要的冷静和冷血，想对他造成威胁，大概得等到十年之后。

    十年之后……

    纳西恩不屑地笑了一声。

    眼前突然出现了机会！可能是莱夫对冲锋队造成的压力实在太大，查穆亚姆又一次主动发起了挑战。

    两个巨汉在第六扇窗户面前激战，查穆亚姆狼狈地像是随时会被砍掉头颅，但印第安人确实吸引了维京人大部分注意。

    “这不是决斗……”纳西恩叼住十字架，锁定了莱夫的胸膛，“哈利路亚，邪魔阿萨辛退……”

    嘭！

    突兀的枪声起于东，子弹远远偏开，距离橡树少说有十米的距离。

    纳西恩吓了一跳，调转枪口冲着枪焰了位置迅速反击。

    不中！

    他嘁了一声，甩手把空枪丢给装填手，换了一把新枪。

    仅仅五秒，又一枪袭来，偏得更远。

    纳西恩估算了一下提前量果断反击，命……似乎又是不中。

    他换上第三把枪，屏息凝神。

    对手之前的两枪表现出很糟的水准，但目标却很明确，显然是橡树。

    纳西恩猜测皮尔斯已经找到了他的大概位置，只是没法确定详细。而且这里很暗，看枪焰的点，皮尔斯应该只能凭记忆寻找橡树。

    可这并不意味着纳西恩就可以懈怠。

    他的射击位被锁定了，这时候下树会成为靶子，不管不顾去射击别墅，也会暴露具体方位。

    没能收割莱夫很可惜，或许会害死查穆亚姆也很遗憾，但猎兵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安危，于私如此，于公更如此。

    他必须先把皮尔斯处理掉，其次才是别墅里那些奔跑的狮子和鹿。

    沉稳，沉稳，沉稳……

    嘭！

    东方一声枪响，纳西恩迅速调整方向，扣下扳机！

    嘭！

    “哈利路亚！邪魔阿萨辛……”

    嘭！

    纳西恩张着嘴从树上栽倒下去，脖子上的洞冒着血，咕嘟咕嘟浸湿了圣洁的银十字。

    “……退……散……”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