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

    病人帕斯考维兹先生躺在那里，双眼失神。

    他妻子坐在一旁织起了毛衣。

    “帕斯考维兹先生，X光片已经出来了，你肠胃里有大团异物，如今用通尿剂也无法排出。”

    亚当拿着X光片，介绍病情。

    “哦，太好了。”

    病人的妻子，一边织毛衣，一边吐槽道：“医生你能伸到他臀部里直接把它掏出来吗？”

    “宝贝，拜托！”

    病人立刻不满的叫道。

    “不行。”

    亚当嘴角扯了扯，保持职业化的微笑：“这么大团的异物，堵塞在那里，必须做外科手术才能取出来，现在有一个问题，帕斯考维兹先生，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吃了什么吗？”

    “垃圾，绝对是垃圾！”

    病人看了亚当一眼，含糊的说道。

    “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亚当看了病人妻子一眼：“我们需要事先了解情况，才能更好的做准备。”

    “告诉他，你吃了什么，莫尔。”

    病人妻子见丈夫依旧不愿意开口，就憋着笑道：“医生，提醒一句，他是一个作家，为他的作品备受煎熬。”

    “卡文吗？”

    亚当点了点头：“那的确很煎熬。”

    “你也知道卡文的滋味？”

    病人一脸怀疑。

    “当然。”

    亚当笑道：“那种一个字写不出来，越写越慢，脑子跟八宝粥似得，咕嘟咕嘟，糊里糊涂，每写一句话，太阳穴就狂跳一下，后脑勺就跟着发蒙，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想哭还哭不出来，大难临头无处可逃的绝望。”

    “嗐！”

    病人一拍床铺，大叫道：“就是这种感觉！你真懂！形容的太好了！”

    这段卡文感受，虽然不是亚当写的。

    但当初亚当前世在刚刚接触网文写作，晚上伴着武林外传入睡时，再次听到吕秀才说这段话时，只觉这话简直就是说到亚当的心坎上了。

    亚当从前根本不是写作文的料，只是特别爱看小说，后来看小说多了，很难再找到合自己心意的书了。

    这才萌生了自己写的念头。

    一开始情绪激昂。

    很明显，我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

    像凡人一样，一书成神不是梦。

    可等坐在电脑前，一个字码不出来时，瞬间被狠狠抽了一记。

    很明显，我不是。

    第一次尝试就此结束。

    然后就是一段时间一段时间的重燃念头、放弃、再次重燃念头。

    持续了好几年，最后才勉强入门。

    正式开始动笔。

    期间，卡文是常事。

    吕秀才这段话，是编剧真实的心声，因此不仅当初让亚当前世共鸣，也让外国佬拍案叫绝。

    无他！

    实在太过真实残酷。

    一语道破了苦逼作者的苦逼之处。

    “我们邓肯医生当然懂。”

    站在亚当身后的卡特忍不住说道：“他不仅是一名医生，还是一位知名作家。”

    “作家，邓肯……”

    病人一愣，看了看亚当，恍然大悟道：“你是诡秘之主的作家，亚当·邓肯！”

    “对。”

    亚当笑着点头：“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吃了什么吗？”

    “他吃了他的小说。”

    正在织毛衣的病人妻子，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什么？”

    卡特目瞪口呆。

    “我吃了我写的小说，一整本，那堆废物的每一页！”

    病人叫道。

    “我看过所有的草稿，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烂。”

    病人妻子吐槽道：“如果不是你把它全部吃了下去，也许你能让这位优秀同行医生看看，或许结局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了。”

    “……”

    病人一滞。

    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让一个成名作家看上并给与推荐，那么他没准真的能一举成名。

    可惜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那就是烂透了！”

    病人恼火的叫道。

    “三年了。”

    病人妻子嘲讽道：“我听着你的愤怒和抱怨，就是为了看你最后吃掉它？”

    “三年？”

    亚当惊讶道：“写一本书？帕斯考维兹先生，你有没有考虑换个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写作，或许更有灵感？”

    “我是作家！”

    病人情绪激动道：“我不需要备用计划！”

    “好吧。”

    亚当耸了耸肩，没有再劝。

    三年写一本，最后不仅没有出版，还全部吃进了肚子里，进医院做昂贵的外科手术。

    这种投入产出比，妥妥的为爱发电了。

    Emmm。

    亚当一时间，也有些不忿。

    这种人竟然还有妻子……

    想想前世那么多为爱发电的兼职作家，白天忙完繁重的工作，晚上还要熬夜写作，冒着猝死的风险，赚取一点辛苦的码字费用。

    很多人都是一无所有的为爱发电。

    就算有些赚到钱的专职网络作家，在相亲市场上，也是备受歧视。

    哪像这位帕斯考维兹先生，三年写不出一本书，竟然还有妻子不离不弃的陪伴？

    差距啊！

    果然前世的网络作家，才是最苦逼的！

    人比人气死人！

    “帕斯考维兹先生，我们已经为你预定了手术室，一个小时后……”

    亚当正说着手术安排，突然眼神一凝。

    “怎么了，医生？”

    病人的妻子还是爱丈夫的，见此立刻紧张起来。

    “他在流汗。”

    亚当脑海里闪过无数病症原因，问道：“你到底吃了多少纸张？”

    “很多很多！”

    病人的妻子说道。

    “卡特，给帕斯考维兹先生抽血，送去毒理学实验室进行检验。”

    亚当吩咐道。

    “是，医生。”

    卡特连忙上前，抽血取样。

    “医生，到底怎么回事？”

    病人的妻子担心道。

    “我怀疑帕斯考维兹先生中毒了。”

    亚当解释道：“纸张在打印印刷时，会有有害物质，比如铅、汞等重金属，一旦过量富集在人体内，会造成重金属中毒，帕斯考维兹先生吞下大量纸张，因此中毒的可能性将大大提升。”

    “你听见了嘛！”

    病人妻子又是心疼又是埋怨：“该死的！那些就算都是垃圾，你直接烧了不行嘛，非要全部吃下去，你想当垃圾桶吗？”

    “我想把它彻底抛诸脑后，然后重新开始一本新书！”

    病人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的叫道：“吞掉它，就是必须要的仪式！”

    亚当见此唯有摇头。

    很快，卡特带着检验报告过来了。

    “是水银中毒。”

    “给他注射抗白血球。”

    亚当吩咐护士。

    这是水银中毒的标准疗程，可以吸收病人体内的水银。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