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

    “能不能借我点钱，一万块。”

    杨子方躲在宿舍的厕所里，红着脸打着电话。

    大学四年，他比任何一个同学都更努力，别的同学在玩的时候，他在打工兼职，别的同学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是在打工兼职，他每天除了上课以外所有的时间都已经拿来打工了，可是钱还是不够用。

    他每一个学期都要拍一个学生作业，哪怕杨子方所有演员、摄影、美术、灯光、录音都找的别的系认识的一些朋友帮忙搞定了，但是租赁拍摄器材的费用，场地费，拍摄团队的吃饭钱，交通费，这些零零散散的花费一个短片最起码也需要支出四五千块钱。

    他也曾经有想过拉点赞助或者投资，可是哪里会有人愿意给一个导演系的学生投钱呢。

    他的同班同学大多都是家境富裕之辈，拍短片作业的资金都是家里提供的，一年都大好几万块，有的同学甚至一个学期能拍好几部短片，在学校和一些联合展映比赛中到处参赛，还获得了不少奖项。

    而杨子方每个学期辛辛苦苦的打工攒下来的钱，日常生活中一省再省，也只够勉强一学期拍一部学校硬性要求的学生作业上交，虽然老师们都觉得他拍的短片很出色，结构和分镜处理的很好，画面效果与故事逻辑也很棒，算是这届学生中最有天赋的。

    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没有余力再拍更多短片去练手以及参赛。

    杨子方的大学四年生涯就这么勉强的支撑了过来。

    直到如今已经大四下学期了，学院导演系组织了一个毕业联合展映会，毕业班的十八个导演系学生每个人都需要拍摄一部毕业作品，届时会在展映会上播放，学校其他系的所有学生都可以来观看。

    老师们会对这十八部毕业作品进行一次评选，一等奖能获得学校给与的十万块奖金，扶持毕业生创作。

    杨子方很渴望获得这个奖项，不仅仅是因为那十万块奖金，更是为了获得应届导演系第一名的这个荣誉，他想要证明自己。

    因此他在犹豫了数天之后，还是给曹芳打了个电话，毕业作品如果想要拍的好，已经不是四五千块可以搞定的了，最起码也需要一两万，这已经是他压低成本计算下给出的最低要求了。

    “好，没问题，妈一会就打到你的卡上。”

    杨子方惆怅的挂断了电话，他知道，这钱是杨瑞江的，曹芳只是一个全职主妇，没有收入来源的，她拿出来的钱其实就是杨瑞江给的。

    这四年间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并没有太大的缓和，他也不怎么回家，暑假留在京都打工，寒假也是只是回家里待了十几天的春节假期之后就走了。

    或许在杨瑞江落下那一巴掌之后，他就打心底里不想修补这道裂痕了，甚至还尽可能的故意扩大裂痕。

    他很想用现实证明自己，告诉杨瑞江，他考导演系是正确的，并且立下豪言壮语，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

    杨子方不止一次的梦到过自己成为大导演的那天，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嘲讽杨瑞江的场景。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真的很不想打这通电话找家里要钱，这让他感觉面子上十分过不去，和自己立下的豪言壮志有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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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杨子方的毕业作品《悲与喜》获得19届京都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联合展映会二等奖！”

    “在艺术上，靠变故，车祸，意外实现的悲剧都不是好悲剧，真正的好悲剧是所有事情都合逻辑的，所有人都是正常的，甚至都是无辜善良的好人，但是事情却没有挽回地缓缓的走向了溃败，没有如何一个人在剧中是赢家，也没有幸存者。”

    “《悲与喜》恰恰就是这样一部出色的悲剧，恭喜杨子方同学！”

    会场内响起了一片掌声，不少认识杨子方的别系同学都在热情的为他鼓掌欢呼。

    杨子方坐在人群中，任由同学们的推搡恭喜，自己却并没有表现出喜悦的情绪。

    在摄影系的几位好朋友的簇拥下，杨子方上台领到了代表二等奖的奖牌，和一个印着伍仟圆字样的纸牌。

    二等奖只有五千块的奖金，和一等奖相差甚远，甚至还不够填补杨子方拍出这段短片的成本。

    这让他深受打击，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一切的努力是值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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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联合展映会结束之后，杨子方的大学生涯基本上就已经宣告结束了，他也并没有继续考研的打算。

    几天之后，和相熟的同校同学们一起拍了毕业照，领了毕业证，杨子方就正式成为了一位京都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生。

    他和其他毕业生一样，开始了实习生涯。

    京都制片厂，横店影视城，象山影视城，春秋城，国内所有影视基地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副导演，场记，控场导演，摄像，剪辑，DIT的工作他都干过。

    在各个剧中混迹了两年之后，熟悉了大型片场的工作模式，杨子方觉得是时候启动他一直在打磨的个人剧本的拍摄计划了。

    杨子方拿着自己精心准备了两年之久的剧本，四处找影视公司拉投资。

    他先是向国内四大顶尖影视公司投了简历和剧本，但是邮件发出之后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杨子方觉得自己的剧本非常有创意，疑惑着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回复，他接着向其他差一些的影视公司投剧本，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一个月内他一共给一百多家影视公司公司投出了自己的剧本，无论公司资本实力是否雄厚，只要是个影视公司，几乎都投寄了一遍，但是却没有一个公司有给他回执。

    杨子方并没有死心，他觉得可能是邮件太多了，影视公司那可能根本看不过来，他决定亲自一家一家公司找上门亲自去推荐自己的剧本。

    “不好意思，我们公司今年的投资额度已经用完了。”

    “不好意思，你的资历太浅了，我们风险评估师评估过，投资这个剧本的风险太大了。”

    “新人导演？没有作品你拉什么投资？做梦呢吧？”

    “你这什么破剧本，另寻高明吧！”

    “文艺片？谁拍谁赔！”

    杨子方跑遍了各大影视公司，却没有任何一个公司的投资部和选片部愿意给他出资拍电影。

    没有公司愿意给一个没背景，没资历，没关系，又没有经验的新人导演砸钱。

    哪怕杨子方对自己电影的预算只是五十万。

    他现在经历的一切好像正在印证着杨瑞江曾经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