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顺利抵达三十九坊，并不急躁，只是在坊中逛荡起来，顺便进一步丰富自己明洞土著的人设。

    三十九坊，在明洞仙城之中，又称“黑坊”。

    这一坊市里头，有许多常年在法域中从事劫道儿、抢妞儿……等各种无本活计的修士，在有了收获之后，会带到三十九坊来处理掉。

    这般宽松的地界，自然也藏了许多魔门中人。

    “明洞山这仙城二品，只怕是遵循无为而治原则，竟还有黑坊这等设置。

    不过说起来，将这些杂七杂八之人都聚拢在同一个坊市中，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毕竟，只需来上两位元婴老祖盯着，也就足以看住许多变故了。”

    王青对比了一番天剑和明洞两座仙城的处理方式，倒不觉得孰优孰劣，权看各自的情况。

    明洞山的实力，估计比天剑宗强上不少，所以才有将这些人放在眼皮之下的底气。

    正在他四下环顾的时候，一个干巴瘦的老头儿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这位小哥，我见你血气方刚，不知需不需要来上几个贝女呀？”

    “贝女？”

    瘦老头儿并不意外，王青年纪小小，一嘴儿的土著口音，说不定是乡巴佬第一回进城来呢，不知道贝女，也是正常的，当下声情并茂，连带两条稀疏眉毛，共同为王青讲解了一番贝女。

    贝女，顾名思义，乃是一种贝类的妖灵。

    在王青前世，一种动物，但凡它身上有哪一处可以壮阳，那么离濒危也就不远了。

    这一界也是差不多的。

    贝女的悲剧，就在于她们一旦生出灵智，就可以挪动贝肉，化成各式各样的形态，并不用修炼到相当于元婴境界的化形妖兽层次。

    但如此一来，一些心术不正的修士，自然就有了想法。

    他们创造出一种秘药，贝女一旦沾染，就会被固化成一个特地形态，自然就是人形模样——再将之售卖四方，有一些修士拿来打理水府，这还好说。

    另一些却往往是拿来宣泄逞欲，这等贝女的遭遇，就十分悲惨了。

    干巴老头自然不会说这些予王青，不过王青两世为人，对这种事儿自然一触即通。

    不由叹气。

    “贝女就罢了，前辈你看小子，清清白白，粉粉嫩嫩，练的却是童子功，不能破身的。

    不过你这可有什么蚕女，蜈蚣女，蜘蛛女的？

    若是有的话，不妨叫小子看看。”

    王青想着，若是有的话，买一些喂了驯养灵丹，再送到先蚕坛里头，对于这些可怜妖族来说，也是难得的安稳日子。

    顺便，还可以协助婉儿师姐，为他产出更多蚕丝来。

    互惠互利。

    “我也是口嫌体正直，明明是心地善良，想要拯救一些可怜妖灵，却偏要想这许多讲头。

    承认自己是个好人，真难。”

    王青暗叹一声。

    干巴老头听他这么询问，却是一惊，上上下下看了王青好几遍。

    粉粉嫩嫩是没看出来，反倒越看越觉得不太正常，不由言道：

    “小哥你年纪不大，口味却是不轻。

    小老儿这活计虽然不太体面，却也是满足正常人所需的呢。

    你要那些蜘蛛蜈蚣的旁门妖物，我却不曾经手过。

    你还是自家去法域里头打野食儿罢，只小心别叫她们给你拖进洞里去，那可深的很呢。”

    王青一阵失望，摆摆手叫他走开。

    “看来这些蜘蛛女蜈蚣女的妖灵，十分难得，还不如弄一块荒古碎片，养一群人在里头呢。”

    养人这事儿，还不是他现在可以想的。

    王青先放下此时，继续在黑坊中东看西看。

    这处黑坊，果然各种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甚至有一些带血的法器就堂而皇之地摆在摊位上。

    价钱大多较市价略低一些。

    他还看见一些死难者家属，在这里逡巡，一旦放心自家东西，顿时抄家伙就上，打的赢的，就能把坊市镇守叫出来，验证过法器归属，若果然属于一家，那就可以拿走。

    打不赢的话，镇守是不出面的，就只当摊主进新货了。

    “实在是野蛮的很。”

    王青不由咂舌，刚才一路过来，明洞仙城之人，虽然喜好损人为乐，但还是比较文明的，谁知这黑坊，竟全然是另外一套规则，怪不得进来的人，都各有面罩面纱。

    “都是藏头露尾之人，叫人不齿。”

    王青扶了扶自家天心面具，这只法宝，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哎！”

    一声惊呼乍起。

    有个娃娃突然从后面撞向王青，却硬是在撞上之前刹住了车——没有别的原因，王青背后突然出现了一扇钉板，小娃娃要是撞上去，估计刷一刷酱料，就可以直接上烧烤架了。

    皮嫩肉香，滋滋作响。

    “……”

    小娃娃看着那一扇寒光凛冽的钉板，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狠人呐。

    “小弟弟，走路要小心呀，不然撞上去，皮坏了，可就不值钱了。”

    王青看着这娃娃，心神绷紧。

    修行界的小个子，大多都不是正经人，往往因为身体残缺而导致心理变态——所以这小娃娃，指定是个变态，看着粉雕玉琢，说不定都是拿旁人的肉填起来的，里头就是一具骷髅。

    娃娃深深地看了一眼王青，一溜烟儿跑远了。

    王青也不去追他，四下看了几眼，瞪走了几个看向这边的蒙面人。

    过不得一会儿，他突然靠近一个挺俊的修士。

    “芥子环要不要？”

    那修士一愣，看了几眼王青，脸上挣扎一阵，才压低声音道：

    “多少？”

    “三千。”

    “两千五，就这么多。”

    “成交！赔本赚个吆喝了。”

    俊气修士脸上有些扭曲，你们这些做无本生意的，怎么个赔本法儿？

    而且芥子环这东西，市价也就两千六七。

    王青往店铺里头出货，顶多得个两千的价儿。

    他从王青手上接过一只芥子环来，王青自己也看不出来是哪一个好心人给他的了。

    查看过后，俊气修士终于取出弟子牌来，肉疼地给王青转了两千五百仙城贡献。

    两人都是白牌。

    仙城和仙城的贡献体系并不相通，但是修士可以凭借自家弟子牌，在进入明洞仙城时，换取一枚白牌，用以在明洞仙城的各式交易。

    俊气修士还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王青的白牌，纠结了一下，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芥子环？我看着像是很穷么？”

    “师兄说笑了，你若是看上去很穷，我怎么会找你交易呢。”

    这话极有道理。

    俊气男修按下不忿，却又生出些担心来，问道：

    “那是为甚找上我？莫非我看着很富裕？”

    “倒也没有，只是你一看就是不太会讲价，还脸皮薄，好骗，是个做生意的好对象呢。

    这一路，你应该遇上过许多热心人士吧？”

    “……”

    俊气修士恨恨走开，嘀嘀咕咕的：

    “这明洞仙城的人，果然人贱嘴贱。”

    王青耸耸肩膀，又去找了下一个目标，等他推销出去四个芥子环，七个百宝囊，收获一万多点仙城贡献之后，才突然一笑，并不转身，只说了一句：

    “苏师兄，许久不见。”

    苏凡站在王青身后，等他转过身来，上下看了一遍，言道：

    “倒也没有多久，王师弟的功行却是一日千里。

    莫非已是去过罗庭山了？”

    苏凡确实有些惊讶，虚空法目之下，王青的《眠蝉诀》功用有限，叫苏凡一眼看出来，他如今的气机之强，已是比肩许多结丹后期，乃至圆满的人物。

    进步不可谓不大。

    上一回王青问他道悟机缘之事，难道已是得手？

    王青也是看了一番苏凡，只觉这位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渐渐生出元婴修士的气势来。

    这应该就是半步元婴，或者准元婴了吧。

    “苏师兄当面，师弟焉敢说进步？”

    苏凡笑了一声，将王青带到他们落脚的小院子里头。

    仙城广大，这种长租的院子也有许多，里头藏龙卧虎。

    尤其是黑坊这等地界，没有点本事，谁敢在这里租院子。

    王青跟着苏凡进的门去，虽然天心面具依旧淡定，但面具之下，却是颇为惊讶：

    “一个花袄村妞在织毛衣，手艺还行，不如我。

    一个酸气腐儒，瞪俩死鱼眼看着我，还捏着一本书，像是个一百年考不上秀才的。

    还有一个……咦，变态烤娃娃？”

    不过王青倒不是很在意他们的神色，也不是很想尝尝烤娃娃的滋味，颇为忐忑的心绪，全是因为旁的缘故：

    “嘶，苏师兄明明说的是跟几个兄弟一起闯荡法域，如今却只有这么几个歪瓜裂枣。

    莫非前头那些兄弟，统统都已经被苏师兄的主角光环克死了？

    这么凶？

    不行，这次之后，我得赶紧回天剑仙城去，再等些年月，至少这一波人死光之后，才能和苏师兄厮混。”

    苏凡给两边做了介绍。

    花袄村妞叫翠兰，结丹圆满，行二。

    酸气腐儒叫温生明，排行第三，结丹后期。

    变态娃娃叫神昀，苏凡不曾介绍他的修为，看来不是个人，吃起来心里负担也小一些。

    翠兰和神昀好歹都点头致意，但是温生明就要死不活，十分欠收拾。

    王青端起笑意来，直直看着温生明：

    “小弟还在担心呢，若是苏师兄这里都是结丹圆满，我却是要落后太多。

    没想到温师兄还是结丹后期，这下小弟就不必担心拖累大家了。”

    他又瞥了一眼几人神色，突然似是受惊了一般，赶紧补了一句：

    “小弟可不是在说结丹后期很弱，温师兄千万不要误会小弟，苏师兄，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翠兰看看一脸真切的王青，又看看黑气上脸的温生明，忍住笑意，只觉三弟这下是遇上对手了，或许是天敌也说不定呢。

    苏凡无奈的很。

    稍作歇息之后，苏凡就把这一回的计划，同王青大致说了一遍。

    “那处虚空遗迹，是我们意外发现的。

    王师弟你对虚空遗迹或许不太了解，法域之中，荒古碎片最多，往往各类遗迹也都在荒古碎片之中。

    而虚空遗迹则比较少见，不过上古年代有一处虚空遗迹，极为出名。”

    “天街？”

    苏凡笑着点头。

    天街，乃是一处通达整个界层的巨大交易场，上古年代，由数只神兽和人族地仙联手开辟，横跨妖人两族——上古修行界甚至有言，没有在天街买不来的东西。

    当然，随着妖人两族之间的斗争，越发不死不休，天街也没能逃过一劫，终究覆灭在历史长河中。

    “我们此次发现的遗迹线索，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天街的一角。”

    “苏师兄为何这般笃定？”

    王青好奇问道。

    苏凡伸出手掌，一枚牌子落在掌心，其上以上古时期的神文，写了两个字“天街”。

    王青颇为无语，这么直接么？

    像假的一样。

    苏凡言他们已是去探过那处遗迹，得了一些线索，只是因为其中虚空缝隙遍布，而且十分复杂，虚空法目固然神妙，却也有其限制。

    “虚空法目一则十分耗费灵神，我不能一直运使。

    另一方面，虚空法目也不能尽数看出所有虚空缝隙，我毕竟只得一人，总有许多疏漏。

    王师弟的虚空蛊虫神妙之极，若是可以感知到虚空缝隙，却是可以大大提高效率。”

    王青点点头。

    苏凡的虚空法目用来躲避虚空缝隙，其实是有些杀鸡用牛刀，消耗太大，也不持久。

    若是王青的十三元婴儿可以替代虚空法目，便可以让苏凡更有针对性地使用法目。

    要知道在虚空遗迹中取宝，无论是发现隐藏的空间，还是打开许多上古禁制，都要十分依赖虚空法目。

    当初苏凡舍不得将这枚法目拿来交易太乙塑形丹和合身玉，便是因为这一回要用的缘故。

    “这里头，可是有嫂子需要的东西？”

    苏凡点点头，神情凝重起来：

    “王师弟，内子重塑身躯所需，已是凑的差不多，唯独还差了一味主材，叫窍参。

    窍参自上古后期，已是罕为人见，到得今世，更是少之又少，不再出现于人前。

    为兄穷搜典籍，却是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循着线索找到这处虚空遗迹，里头极可能是上古大宗炼神道在天街的驻地。

    窍参，便是炼神道的一样特殊出产，若说哪里还能找到窍参，除了没有任何线索的炼神道本宗遗迹，就是这处天街驻地了。

    故而为兄不得不去，还请王师弟陪我冒这一次险，此次所得，我与几位弟妹已是说定，除了窍参，都由王师弟你先取三样，聊作心意。”

    王青连连摆手。

    “苏师兄万万不可如此，若是你有得用的机缘，务必先取，小弟道途未明，却没有那般急切。”

    跟主角抢他用得上的东西，他不灭你，天都要灭你。

    温生明听王青这么说，心情很是复杂，他原本就不同意王青先取东西，更何况是三样，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我们得用的呢？”

    王青瞥了他一眼，露出莫名神色：

    “呵呵。”

    你当然是死了最好，这样苏师兄就同我最亲近了。

    温生明虽然十分想要跟王青吵一架，但苏凡的面子还是要给，几人也不耽搁，稍作休整，就离开黑坊，遁出明洞仙城的一座城门。

    一出城门，苏凡就拿出一只法舟来。

    “这法舟的品级，比我们四明山得到的追云舟要高不少。

    不过追云舟传承，本身就是苏师兄给的承天宗秘藏中得来，没道理苏师兄自己手上的法舟会差。

    不愧是主角儿人物，小团伙也能吃得油光水滑。”

    几人乘坐这只法舟，直冲青穹天外，遁速快了何止十倍，等它重新落进法域，已是飞出去几十万里之遥。

    “呼。”

    王青看众人下得法舟，都有些松了口气的意思。

    看来青穹天外，也不是没有危险。

    只是莫长春和明兰花儿，都艺高人胆大，并不在意，才不曾和王青说起。

    这处虚空遗迹的位置，就在一片巨大的湖泊之上。

    “王师弟且看，那些波光粼粼的，看似是风吹动的涟漪，但其中却有许多虚空裂缝，我等从其中一条进入，便可以进到那处遗迹中。”

    王青打眼看去，差点被无数粼粼波光闪瞎了眼。

    这都能找到入口？

    娘娘的。

    他不死心地放出十三元婴儿来，只是也不敢放得太远，生怕湖里有怪鱼跳出来吞了元心蚕。

    只在他身前这数里方圆，十三元婴儿就探得了几百条虚空裂缝，大大小小，看着寻常，却都有致命危险。

    但缝隙里头的情况，十三元婴儿却分毫不能探知。

    王青不得不认命地将十三元婴儿收回：

    “苏凡这般大的主角，说不定光靠肉眼就认出来哪个是入口了，没法讲道理。”

    苏凡祭起一层烟罗来，是一件极品防护法器，一经祭出，顿时化作五彩天幕，将众人罩定。

    其余三人，也各自取出防护之宝来。

    王青见状，从芥子环中取出一只玉如意来。

    这件极品法器叫个同心如意，乃是夺取问心果的一位结丹圆满修士送给王青的，攻防一体，十分了得，被王青留下自用。

    温生明看了王青的同心如意一眼，又看看那自己的那一本上品青铜书册。

    竟是输了！

    这个小宗小户的，竟然还有些身家。

    他气机一振，将身上的上品法衣激发起来。

    王青看他一眼，突然堆起笑容，走到温生明身后，钻进他的青铜书册，贴在他的法衣上：

    “温师兄功行深厚、法器了得，护小弟一护，多谢多谢。”

    “你——”

    王青瞪大了眼睛：

    “温师兄，你不会不愿意吧？”

    温生明叫他那一对眼珠子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凡懒得理他们，稍作调整之后，提醒一句：

    “注意了，我们这就进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