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把这些想法说了一遍，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斟酌斟酌措辞继续说：

    “在我看来，之所以现在会有赛博朋克那味儿，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我们的技术还不够高度发达，生产力也不够发达，加上一些事实上的行业垄断所造成的。”

    “很简单的例子，以前大家在网上看电视剧电影，不需要花钱，人均白女票，那是一个混乱的时期，也是一个混乱的市场。”

    “后来有人站出来说应该保护版权，尊重知识产权，这本身没错，行业想要健康发展走向繁荣，也应该这么做。”

    “几大平台开始烧钱抢占市场，抬高价格哄抢版权，规范市场，做大以后，向收费阶段过渡，这也无可厚非，站在平台的角度，他们到现在还出于亏损状态，自然需要摸索尝试各种盈利方式。”

    “但站在普通用户角度，平台的行为就有点过分了，看视频前要先看越来越长广告，想跳过广告你得成为会员，成为会员以后，再花钱还可以提前看，一些热门或者经典，甚至还要买券看。”

    “总之，就是变着花样割普通用户的韭菜，而且招式繁多，花样频出，让人猝不及防。”

    “如果说视频平台处于亏损状态，这么做还情有可原的话，那音乐平台，就更能体现出的高技术，低生活。”

    ……

    “听歌这件事，勉强可以算是人们生活的刚需，每个人的手机上都下载了音乐软件，而且因为众所周知的版权问题，通常手机的音乐app不止一个。”

    陆羽摸了摸鼻尖，轻笑着环视餐桌旁的众人：

    “你们下了几个？一个？两个？三个及以上？”

    在座的人除了陆羽，总共还有八个，其中四个人下载了一个，两个人下载了两个，只有一个下载了三个以上。

    剩下那个是陈小飞，他表示自己一个也没下。

    陆羽笑得很开怀，和陈小飞击掌，端起酒杯跟他干了一杯：

    “跟我一样，我很理解你对国内主流音乐软件的那份失望。”

    陈小飞也乐得不行，边喝酒边说：

    “我想听歌都是上小破站，那里有很多人跟我一样，是贫穷让我们在此相遇。”

    陈小飞和陆羽两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话也有点莫名其妙。

    朱展弘还好一点，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原因，但钱卓然和其他几个女生，则完全摸不着头脑。

    陈小飞和陆羽，这两人绝对不贫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

    这事是有故事的，说来话长，也就长话短说。

    前面说过，在上学那会儿，陈小飞怂恿陆羽追一个学姐，而那个学姐双学位兼修法律，陆羽和陈小飞为此没少故意跟着学姐去旁听。

    而那段时间，正好是国内音乐市场的版权大战，所以教授也通过音乐版权为例子，来讲述著作权等知识产权。

    为了和那个学姐找到点共同话题，陈小飞和陆羽疯狂补习，研究数字音乐版权历史，关注当年的版权大战。

    陆羽至今对很多内容都记忆犹新，便跟朱展弘、钱卓然等人详细说起当年的情形。

    从1999年，九天音乐网等国内首批音乐网站上线，一直说到2011，谷歌退出大陆市场后，主打正版音乐的巨鲸音乐网失去网页流量来源，开始走向萎靡。

    又从盗版mp3之王，千度，抓住机遇，每天1500万首单曲下载量，一直说到在官方打击盗版音乐的压力下，千度与环球，索尼，华纳的版权纠纷，终以千度的妥协而告终。

    “就在这一年，国内音乐市场的版权保护意识迎来启蒙，不过在那时，听歌付费依然是个遥不可及的概念。”

    ……

    陆羽摊了摊手，包厢里的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思绪仿佛被拉回多年前。

    即便陈小飞也熟知这些，也饶有兴致的听着，因为陆羽讲的很有故事感。

    陆羽：“在别人都还没意识到某个商机时，往往是极少数人精的生财之道，时任旧浪音乐负责人的谢国民，便是这样一个沾上毛就是猴子的人精。”

    陆羽又从2012年音乐行业从业多年的谢国民断定，国内数字音乐市场已经进入付费听歌时代的前夜，说到谢国民成立海洋音乐。

    在数字音乐版权还只是白菜价都无人问津的当年，海洋音乐果断出手，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拿下近百家唱片公司的独家版权，包括了和千度发生纠纷的环球，索尼，华纳三大巨头，曲库接近2000万首。

    陆羽比喻说此时的音乐版权像是一把蒙尘的屠龙宝刀，没人发现时，一文不值，一旦遇上识货的人，就是纵横天下一统江湖的至尊屠龙。

    事实也正是如此，谢国民拿到版权，很快就展现了这把宝刀的锋利，靠着手中的版权开出天价授权费，各种商业手段齐出，成功收编了酷狗和酷我。

    自此，海洋，酷狗，酷我，三家合并，华夏音乐集团诞生。

    ……

    陈小飞见陆羽滔滔不绝，非常狗腿的给陆羽倒了一杯茶，示意陆羽饮后再大谈特谈。

    陆羽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也是直到这时，市场才后知后觉版权的重要性，但为时已晚。”

    原来当初谢国民的商业野心远不止如此，如果不是半路跳出来个阿狸的马总截胡，天天动听和虾米，也是他兼并的目标。

    不过再野的孙猴子，也有遇到如来佛祖的一天，2016年，华夏音乐集团上市遇挫。

    说到这里时，陈小飞对此后事情的发展脉络，已经知道的不多了，看着陆羽，希望尽快听到后续。

    陆羽也没有让他失望，后续也没让他失望，比前面更加精彩。

    上市受挫后，谢国民在国内看了一大圈，最终找到麻花腾恳求帮助，讯腾音乐和华夏音乐集团合并，成立讯腾音乐娱乐集团。

    Q音乐，酷狗，酷我，全民K歌成了一家人，锋利无匹的版权宝刀最终归于麻花腾之手。

    艾瑞咨询在当年的国内音乐行业研究报告中写到，讯腾音乐和华夏音乐集团合并后，所拥有的版权数量，已经占据90%的国内市场。

    两年后，新成立的讯腾音乐集团登录纽交所，谢国民得偿所愿，高位套现，急流勇退，并悄悄咪咪的整了个白头鹰国籍，成为国内历史上最成功的版权二道贩子。

    “这一波骚操作，真的很对得起他的名字。”

    ……

    陆羽讲得来了兴致，带着酒意，找到当年和陈小飞瞎侃的感觉。

    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大有一股子评书大师的风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阿狸的马总，从谢国民手中抢下虾米音乐和天天动听后，阿狸音乐开始恶补版权积累。”

    但世事就是如此，一步慢步步慢，苦于出手太晚，真正有含金量的，也就只有滚石和寰亚两家公司手中的版权。

    也不知道当时的马总是喝了几斤二锅头，阿狸音乐竟然请来了矮胖紧高小松当董事长，以及曾经高呼国内唱片已死的宋柯担任CEO。

    要说这两人，诸位肯定都有所耳闻，说啥啥都会，干啥啥不行，尤其是高小松，著名公知，早年就展现出了顶级的忽悠天份。

    陆羽突然的一顿幽默，把陈小飞和朱展弘等人听得哈哈大笑，几个女生也是捂嘴轻笑。

    陆羽继续说书，说这两人一碰头，一合计，走马上任各种操作不断，瞎捷豹乱来。

    版权方面没有进展不说，还把天天动听更名为劳什子阿狸星球。

    本来坐拥2亿用户的天天动听，就此无疾而终，走向凉凉夜色。

    阿狸音乐在两人上任之前，原本只是落后一点，只要奋起直追，形势可谓一片大好，但在高公知治下，迅速被讯腾音乐和后起之秀网难云音乐赶超。

    陆羽说到这儿一阵唏嘘，站起来叹了口气，神色忧国忧民：

    “哎，假如你们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被著名公知高小松忽悠过，假如他的言论也欺骗了你们，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你们想想，阿狸的马总那么聪明，都被他忽悠过，何况你们呢？”

    陈小飞捂着眼睛笑得喘不过来气，笑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起身，把说得兴起站起来挥手朗读诗歌的陆羽拉回位置上坐下。

    朱展弘和钱卓然等人也好不到哪去，捂脸的捂脸，拍桌子的拍桌子，笑声此起彼伏。

    此前他们万万想不到，陆羽居然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即便他们此前听陈小飞说过一些关于陆羽有意思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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