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煊的腕表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头发现林婉在联系他。

    画面弹出。

    穿着精致白衬衫的林婉出现在他眼前。

    她嘟起嘴唇抱怨道：“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林婉在军队系统中有熟人，唐煊出发以后，她就一直关注着唐煊的动态。得知唐煊返航，她掐准唐煊抵达大兴太空城的时间给唐煊拨来这个通讯。

    唐煊把情绪从和赵公明的对话中收回来，他讪讪地说：“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林婉发出一声轻哼，脸上露出不相信。

    唐煊尴尬地笑了一下。

    林氏走后，唐煊自觉自己是林婉在联邦为数不多的依靠，因此对林婉的态度更好了一些，这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愈发微妙。

    “算了，饶了你了。”林婉顿了一下，“艾利诺尔走了。”

    唐煊感到惊讶：“什么？”

    林婉回答：“她说她在我们身边待得不自在，想去寻找自己的同类。”

    唐煊心中一沉。

    艾利诺尔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她对自己的定位是古神，她要寻找的同类必然是其他古神，这有可能在未来给人类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一直知道艾利诺尔是个隐患，但因为他对艾利诺尔的了解，他无法狠心对艾利诺尔下手。

    本来他想先把少阳星系复苏的古神镇压下去，然后再和艾利诺尔好好谈谈，尝试收编她。

    可没想到艾利诺尔赶在他回来之前先走了，直接让他的想法落空。

    唐煊询问道：“她还说什么了吗？”

    “她说她要离开联邦去其他地方发展信仰，还打算联络其他古神组成一个古神的团体，以后......”林婉讲到这里时脸色变得古怪，“可以庇护联邦。”

    唐煊有点懵：“庇护联邦？”

    他感到哭笑不得。

    这是要跟他抢活做啊！

    唐煊无奈道：“你怎么不劝劝她？”

    “我劝了，可是她不听。”林婉摊开手，“她好像只听你的话。”

    唐煊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艾利诺尔的确对联邦抱有善意，但她如何能说服其他古神也对联邦友善？

    她太天真了。

    希望下次见到艾利诺尔的时候，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到草坪上跟对方讲自己的故事。

    “艾利诺尔想走就走吧，只要是古神，在我这里就翻不起风浪。”唐煊不再想艾利诺尔的事情，“通知实验室，准备把赵公明送回去。”

    他侧了侧身子，让赵公明出现在林婉那端的画面中。

    林婉被赵公明的新装束震了一下。

    她好奇道：“你给他挑的衣服？”

    “不，这是他自己搭配的。”唐煊顿了一下，“时代不同了，但美是共通的。”

    林婉轻轻点头：“喔......”

    “等一等，我还不能走。”赵公明突然打断道，“我对你们还不够了解，我从封神榜出来以后就上了飞船，一直忙到现在，中间一点了解你们的空闲时间都没有。”

    唐煊微微皱眉。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把赵公明送回去，就是因为赵公明每在这里多待一秒就会额外变强一点，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不行，你必须要走。”唐煊坚定地摇头，“我们可以为你们准备一套历史书，让你们了解我们的发展轨迹。还有一些武器档案，让你们知道我们有多强。”

    无论如何，赵公明必须走。

    赵公明缓缓说道：“如果我不走呢？”

    他的话掷地有声，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林婉不说话，默默等待唐煊处理。

    唐煊深吸一口气，他盯着赵公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就永远别走了。”

    两人之间迸发着火药味。

    赵公明的长发无风自动，腰间挂着的二十四颗定海珠焕发神光，身体也缓慢飘......

    飘不起来。

    一股无形的巨力死死摁住了他。

    中子战星！

    赵公明的脸色变了。

    他发现自己估计有误，主世界人类掌握的力量比番天印更胜一筹，他催动定海珠竟然无法撼动分毫。

    尽管他现在仍然十分虚弱，但定海珠是一流法宝，除非面对远超能力范围的存在，否则不应如此乏力。

    唐煊一动不动地盯着赵公明看了几秒，眼神逐渐寒冷，声音里几乎没有情绪：“不要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更不要忘了，现在是谁的时代。”

    话音落地，赵公明身上的压力消失。

    赵公明深深地看了唐煊一眼，不再说话。

    主世界人类不是软柿子，任何时候都不会任仙人揉捏，更不要说现在主世界人类才是强势的那一方。

    林婉见两人解决了问题以后便又开口道：“还有另一件事情，等我们见面再谈吧。”

    她看了一眼赵公明。

    唐煊点了点头，明白应该是什么不想让仙人知道的事情。

    “好，我们马上就下来，实验室等我。”

    唐煊挂断通讯。

    他和赵公明沉默地走出走廊，汇入大兴太空城涌动的人潮中，登上一辆飞车穿透大气层来到地面。

    大刘操着一口北之星腔调的霜标语在门口迎接他们。

    “Hello！”

    大刘的表情非常愉悦。

    唐煊推开车门走下来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好事？”

    “我研究的技术被科学院采纳了！”大刘兴高采烈地说，“院士们说我这项技术攻克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要在明年给我提名联邦科学技术奖！”

    唐煊愣了一下。

    他之前虽然也知道大刘研究出了一项技术，这项技术对联邦这么重要的吗？

    唐煊称赞道：“厉害！”

    不管是什么技术，能帮到联邦就是好技术。

    大刘嘿嘿直笑，好久才停下来，他压抑着话语中的喜悦说：“林婉特等在里面等你们，我们先进去吧。”

    “好！”

    三人并肩走进研究所。

    赵公明看着路上熟悉的布置，心中有些感慨，他才从这里走出来两天，没想到眨眼就又回来了。

    唐煊低声道：“告诉鸿钧道祖，等过段时间我们这里安顿下来，我会带着人和诚意找他再谈一谈，让他做好准备。”

    下次再谈就是带着联邦的外交官一起扯皮了。

    木偶古神刻意针对了他们，将伏羲号以外的其他战舰上的百万士兵集中到一起进行游戏。

    第一轮杀死百分之九十九的士兵，第二轮又杀死剩余百分之一中的百分之九十九。以此类推，到了此刻只剩下个位数的幸存者。

    作为伏羲军团的军团长，阴华藏对整个事件负重大责任，为了平息民怨，他很可能刚回国就被罢免。

    这样重大的人员损失，联邦从来没有经历过。即便在历史上对外扩张战火纷飞的年代，联邦也不曾出现短短几天损失十几亿普通民众和百万兵员的惨烈状况。

    不只是阴华藏，领袖也要为此负责。

    人民联邦的领袖制度是每五年一个任期，最多连任三次，此时领袖正在他的第三个任期的第三年，他有可能直接引咎辞职，让下一位领袖接班。

    除此之外，星际社会也将真正地把古神复苏的问题摆到需要被思考的问题的列表的前列。

    古神到底是什么？

    祂们的复苏对人类有多少负面影响？

    联邦有没有能力保卫人民？

    这些有关自身安全的问题将会在很长时间内困扰联邦人民，如果联邦的领导班子不能以实际行动抚慰人民，联邦内部就可能会出现一定的混乱。

    所谓实际行动，包括但不限于高调且轻易地战胜接下来复苏的古神，证明此次失利只是因为大意或疏忽，联邦依然可以守卫人民。

    在此之前，人心将不断浮动。

    唐煊和赵公明要乘坐飞船率先返回了。

    吴良站在飞船门口挥手：“再见！”

    吴良吹唢呐吹得腮帮子疼，说再见时嘴巴只张开一条缝，看起来怪怪的。阴华藏将军没有来，他的报告还没写完。

    唐煊点头：“北之星等你。”

    说罢他便和赵公明一起走进飞船。

    坐好以后，飞船引擎启动，喷吐着蓝色火焰射进茫茫太空中，沿着预定路线驶向北之星。

    赵公明倚靠着舒适的皮椅，思索着来之前鸿钧叮嘱他的三件事：第一，查探主世界的香火繁荣程度；其次，探明主世界的能量储备方式和储备地点；最后，观察主世界人类的实力。

    这三件事他一件都没办成。

    他只知道主世界里信仰自己的人很多，其他神仙的就不清楚了。

    至于能量储备方式和地点，他注意到有很多能量储存在天上的星星里。在洪荒时代，虽然天上的星星也不少，但数目是有限的，不像这里一眼望去无穷无尽。

    不过他不确定主世界的能量是否都储存在星星里，也不了解这些能量是以什么形式储存的。

    至于最后一点——观察人类的实力。

    他现在有些困惑。

    他在北之星上感受到了番天印般的力量，按理说拥有这种层次力量的主世界人类收拾木偶古神应该是轻而易举地事情，可他在这里又见到了惨烈的牺牲。

    士兵阵亡上百万，民众死亡十几亿。

    这么大的损失放在洪荒也足以引起重视了。

    他的脑海中盘旋着问号，他需要时间来弄清楚这些东西，可他不知道他很快就要被遣返了。

    “什么？你要我回去？”

    赵公明刚踏上大兴太空城的地面就从唐煊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唐煊缓缓点头：“没错，你在这边已经待了两天，对我们有所了解，现在可以回去向鸿钧汇报了。”

    这本来就是他和鸿钧约定好的事情，赵公明来了解唐煊在小世界中对鸿钧讲的话是否真实，了解完了以后，赵公明就得回去向鸿钧汇报。

    之后是否要把桥拆掉，断绝和仙人的联系，要和联邦高层商量一下。

    然而，鸿钧没有告诉赵公明他们之间的约定。

    赵公明感到非常不悦，他怀疑唐煊是单方面地利用洪荒，换做从前他的暴脾气，现在二十四颗定海珠应该已经出手了。

    他冷冷地问道：“什么意思？”

    要不是之前被中子战星摁过一次，他现在可能会用二十四颗定海珠给唐煊一个小小的教训。

    唐煊心中微微一动。

    这家伙怎么一脸不情愿？

    他试探道：“你不知道吗？”

    赵公明反问道：“知道什么？”

    唐煊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家伙居然真的不知道，鸿钧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又在打什么小算盘，鸿钧该不会是想让他和我爆发冲突吧？

    赵公明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鸿钧似乎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人抱着各自的疑问沉默地对视了半晌。

    最后赵公明打破了沉默，他缓缓开口：“道祖没说我为你们解决了麻烦就要立刻回去。”

    唐煊沉声道：“那他对你说什么？”

    “他要我来看看外面的香火是否繁荣，了解你们的实力，还有......”

    赵公明说到这里停顿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鸿钧为什么要他了解主世界的能量分布？

    鸿钧该不会是想......

    赵公明的眼神逐渐变化。

    他再次陷入沉默。

    唐煊追问道：“还有什么？”

    他确定赵公明口中没说的这一点一定是最重要的。

    赵公明沉默半晌后说：“没什么，我会回去的。”

    在唐煊开口要他回去的时候，他有一丝动手的冲动。如果不是之前被唐煊用中子战星摁过，他可能就直接动手了。

    他刚刚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如果联邦很弱，他就有可能攻击唐煊，之后顺理成章地夺走封神榜，自行联通小世界。

    如果联邦很强，那他就不会动手，乖乖回去，什么也不会影响。

    想到这里，他的背后升起一丝寒意。他陡然意识到原来从他离开小世界的那一刻开始，鸿钧就在算计他了。

    真不愧是道祖！

    他要回去问鸿钧到底想做什么。

    唐煊缓缓开口：“替我向道祖问好。”

    他不知道赵公明没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但只要赵公明肯回去，他可以当自己刚刚没听到那句话。

    反正仙人们的算计无非那么几件：摆脱联邦控制、完全自由、修复小世界......

    赵公明颔首：“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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