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陈古和特别行动队在蒲山秘密监狱的时候。

    侯一楠听到陈古分析的头头是道，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就在他以为陈古必然也会像自己一样一无所获得时候，陈古忽然喊了一声：“提审隗姜祁隔壁的犯人。”

    侯一楠很配合，立刻下令将几名犯人都提了出来，你们随便审问。

    这么简单事项，难道我们之前没有想到过吗？我们早就审问过了，但是隗姜祁跟他们之间，交流极少，连番的审问，并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事实上到了蒲山秘密监狱这种级别的监牢，犯人之间被严密隔离开，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

    而且这里的牢房，也不像传统意义上的监牢中，一间一间囚室相邻，这里都是独立的牢房，他们想要敲敲墙壁，跟相邻的囚犯打个招呼都不可能。

    能有什么交流？

    可是让侯一楠摇头不已的是，陈古不但提审了和隗姜祁的监牢距离较近的那些犯人，而且专门调看了隗姜祁进入蒲山秘密监狱后的全部监控画面。

    隗姜祁关押在这里四个半月的时间，一共只有两次离开牢房。第一次是监狱内三个月一次的集体放风；第二次是隗姜祁感觉有些“不舒服”，去监狱的医务室进行了一下检查。

    第一次隗姜祁跟四个犯人有过交谈，都很短暂，不超过三句话。

    第二次，他也只跟一名护士说了两句话。

    陈古不但提审了四名犯人，还提提审了那名护士！侯一楠虽然一直很配合，但暗中也一直在摇头。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事实上侯一楠之所以格外配合，是处于一种甩锅的心理：我的确让犯人跑了，而且什么也没查出来；可那不是因为我无能，而是因为敌人太狡猾！你看看所谓的特别行动队，精锐中的精锐吧，要什么我给什么，他们最后不也什么没查出来？

    陈古审问完这些人，不但不反思自己的失误，反而变本加厉，通过总局联系了所有关押过隗姜祁的监狱，将隗姜祁隔壁的犯人、交流较多的犯人或是预警，全部叫来审问。

    当然是远程视频审问。

    并且非常强势的要求当地的秘安局，必须有特勤到场配合。如果审问对象在他看来不肯吐露真言，那么他就立刻下令特勤采用一些“非常规”的讯问手段——不管讯问的对象是囚犯还是预警！

    这在侯一楠看来，简直就是胡闹啊！可陈古就是这么干了，而且干完之后屁事没有，所有的压力总局帮他扛了。

    侯一楠也只能感慨：这才是总局长大人的心腹啊，你看看人家是啥待遇？

    他其实完全猜错了，陈古顶多也只能算是总局长大人的“心腹大患”而已。

    将所有的相关人员审讯完毕——整个过程十分紧张，陈古火力全开，一分钟也不休息，如果不是职业者，还真顶不住。

    然后陈古开始对收集到的一切信息开始进行分析，依仗的是【脑域骇客】强大的脑算能力。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这些人口中得到什么直接的或是确切的情报。隗姜祁老谋深算，不会向这些不相关的人吐露任何确切的情报。

    但是隗姜祁也有一个不能算是弱点的问题：他是个异教头子，这一类人往往都有一种无法压抑的宣教欲望，只要有交流的机会，他们总会希望将自己的某些理念管输给身边的任何人。

    而他说得多了，总会泄露出一些东西。

    如果是一位单纯的【脑域骇客】，也可以做到这一步，就是如同陈古一样，从这些琐碎、庞杂、时间跨度极大、看上去有彼此毫无关联的“交谈内容”当中，分析出一些关键词，涉及一些特殊的时间节点，或者是某个地点等等。

    但是到了这一步，【脑域骇客】就无以为继了。

    因为得到的仍旧就是一些意义不明、真假不明的所谓线索。

    怎么确定在这些线索中，那些需要重点追查，朝着什么方向进行追查，就需要【量子巫师】使用【量子占卜】来确定了。

    而【量子巫师】没有参与前一步的话，对整个事件的了解不如陈古深入，就很难得出准确的占卜结果。

    隗姜祁不是一般人，从他在监狱的床上找一根头发这种占卜方法，对一般人可行，对他根本无效。

    哪怕是一位【脑域骇客】和一位【量子巫师】十分默契的进行合作，也远不如陈古一个人来的准确。

    所以陈古说除了他之外，可能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隗姜祁，到真不是装逼，而是实话实说。

    但正是这样，造成的装逼效果才最为致命……

    陈古利用【量子占卜】确定了其中三条线索，他将特别行动队分成了三个小组分别负责一个。

    至于他自己，当然想要负责隗姜祁接下来最有可能出现的那一个。

    可是到了这一步，【量子占卜】也无法帮助到他了。

    所以陈古犹豫再三之后，还是给女武神阁下打了电话。

    “什么事？”女武神对他，始终表露出一种“多一个字我都不想跟你说”的态度。

    陈古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不知道我的保密级别是否足够，但是想要准确追踪到隗姜祁，有件事情我必须问清楚，这很重要。”

    “嗯。”女武神用一个字回答。

    陈古问道：“我想知道对于隗姜祁这种人，为什么让他一直只是呆在监狱里？

    我知道他是【真知罪】的精神领袖，活着比死了用处大，而且真的简单的处决他，反而会让【真知罪】彻底失控，造成更大的损失……”

    阿薇洛娅打断他：“你我都明白的事情将就不要啰嗦了。”

    共合体掌握着隗姜祁，的确远比直接杀了他更有利。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军事领袖，他是一个异教的精神象征。

    陈古直接问道：“审讯对于隗姜祁肯定是白费力气，那为什么不对他进行记忆读取？哪怕是把他变成白痴，只要他还活着就无所谓。

    我们也可以得到关于【真知罪】的全部秘密，有希望将异教连根拔起！”

    陈古说完之后，阿薇洛娅沉默了很久，然后才道：“你保证这和追查隗姜祁的下落有重要关联？”

    “保证！”

    阿薇洛娅挂了电话，随后很快用另外一个线路打了过来：“这是局里安全级别最高的三条线路之一，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是一桩巨大的丑闻，无论如何不能泄露出去。”

    “我明白。”陈古差点后悔了，这种肮脏的秘密，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啊，知道的太多死的就快。

    可是想到那被抢走的星云弹，他还是咬牙听了下去。

    “隗姜祁很特殊，他的精神力十分强大，在任何一座监牢中，都佩戴着特殊抑制装置。”

    “除此之外，他还接受过脑部改造，我们现有的技术，根本无法对他进行记忆读取，还可能会在这一过程中，被他借助仪器增幅精神力，造成巨大破坏。”

    陈古一怔：“脑部改造？”

    阿薇洛娅根本不给他提问的机会：“很早之前，在人类刚刚离开母星走入星海的那段岁月中，职业者的威力逐渐显现，各大星国都急切的希望能够拥有更多的职业者。”

    “可是职业者需要天赋，就职成功率极低，于是就有很多相关的研究项目出现，这其中，有一种理论就是，精神力越强大，就救治的成功率越高。

    这个理论是否正确，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定论，但是当时也是一个很流行的理论，不少课题组都是围绕这个理论进行研究的。”

    “在一千多年以前，共合体内部有一群人，认为自己的理论成熟了，于是悄悄开始进行人体试验！”

    陈古：“……”

    “非法人体改装一直都是被严令禁止的，而脑部改造实验，更是被各国一致谴责的一种最为残忍、最为恶劣的人体改装；不但失败的可能性极大，而且整个过程最为痛苦，最不人道。

    所以……这群人为了顺利的完成实验，找了一把保护伞，是当时的一位政治大员。然后他们在当时已经逐渐没落的天罗星上，找到了一个隐秘的矿坑，开始了这项惨无人道的实验。”

    “这中间的各种非人道的实验我就不必说了，你也能想象到。利用活人做实验都只是常规操作。”阿薇洛娅忍不住摇头叹息。

    陈古咬牙问道：“那些所谓的政治大员，为什么愿意为这种肮脏的实验提供庇护？”

    “因为他发现自己即将老去，可是他的家族却没有足够强大的职业坐镇。说实话这种实验，对当时的那一位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随意的尝试】罢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随意，却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当时天罗星上的治安已经开始混乱，因为贫穷导致的犯罪极多，产生的孤儿也很多。”

    “那些实验者一开始还只使用监牢里的囚犯作为实验体，后来实验越来越疯狂，囚犯不够用了，他们就暗中绑架那些孤儿、流浪者进行试验！”

    陈古摇头不已：“疯子！”

    “可是不管投入多少鲜活的生命，实验却一再失败，一直持续了几十年，某一天那些疯子忽然向大员报告，他们成功了！”

    “可是就在他们兴奋无比的吼叫出‘成功了’三个字之后，通讯频道中却突然传来了他们的惨叫声，然后整个研究基地就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大员浑不在意的派人去查看了一下，整个基地所有人都死了，而且死状极为恐怖，有的是自己把自己的眼睛抠出来，用实验室的电子笔插进眼眶，一直插进自己的大脑！”

    “有的是硬生生被吓死的，似乎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逼入了死路，双手想要从混凝土的墙壁上抓出一条通路，手指已经磨秃了，墙壁上到处都是血痕，然后活生生被吓死。”

    “还有的，几个人抱在一起，互相又抓又咬，硬生生的互相咬断了对方的气管……”

    陈古了然：“精神恐吓！”

    阿薇洛娅说到了这里，停了下来，道：“当年有一个专案组追查这件事情——其实就是毁灭一切线索，掩盖真相，阻止丑闻爆发。”

    “而我们注意到隗姜祁的异常之后，我们也仔细进行了一些调查，虽然我们在审讯的时候，隗姜祁从来没有承认，但是我们相信：他，就是当年这个惨无人道的实验中，唯一的成功实验体。”

    陈古并不意外，或者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阿薇洛娅不可能莫名其妙的跟他提起这件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么说来，隗姜祁活了一千多岁？”

    阿薇洛娅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然后她又说道：“还有个情况你需要知道。当年那些疯子实验者之所以能够取信于那位政治大员，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颗特殊的大脑，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种【纯大脑生物】。”

    “那东西，是他们在一艘失事的飞船里发现的，原本是一艘小规模探索飞船，那个时代很多小团队，拉到一笔投资就会购买一艘这样的飞船，然后勇敢的飞翔茫茫的星海，在其中碰运气一样的寻找那些不止存在于何处的资源星球。”

    “少数的幸运儿成功了，但是绝大部分都消失在了复杂的星际环境中。”

    “这一艘飞船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船上的一切电子设备彻底失效，船员们灰飞烟灭，只在残骸中留下了一个个漆黑的人影烙印。”

    “但是有一颗异类一般的大脑活了下来，他们是怎么降服这一只可怕的大脑的，我们已经无从得知。”

    “甚至这个大脑究竟是不是人的脑子都不好说，因为船员们还带了一只宠物狗、一对宠物蜥蜴、和一缸观赏鱼上船。”

    阿薇洛娅最后说道：“我知道也只有这些了。当年负责最后消灭一切痕迹的调查组，据说只是封存了那座基地，并没有处理那颗大脑。因为关押着大脑的保险库内嵌了威力巨大的炸弹，并且理论上不存在拆解的可能。”

    “一千多年了，按说那颗大脑早就应该死了，但是你也要小心。”

    ……

    因为阿薇洛娅指出了天罗星，所以陈古最后选择亲自坐镇天罗星。

    当保鲜库的大门打开，他已经在暗中看到了这一颗大脑。

    在这一瞬间，他有七成的把握肯定这颗大脑还活着。

    隗姜祁显然很清楚这东西不会死去，所以一千多年了，都没有来“打扰”它。隗姜祁知道保险库的密码，按说早就可以带走这东西，但他一直等到现在，为什么？恐怕是因为之前觉得自己没有实力保住这东西。

    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已经上千年没有打开的保险库中，陈古外表有些玩世不恭，但实际上心中高度戒备！

    戒备的主要对象却不是隗姜祁，而是身边的这颗大脑。

    隗姜祁似乎也被陈古那一句“杀人诛心”的话语给打击到了，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只不过陈古能够找到这里，的确让他很意外罢了。

    可他不再去理会陈古：反正今天不管来了多少人，都注定了只会成为试验品罢了，就如同狗熊带来的那些摩托暴徒。

    他转向了那一颗王冠一般的大脑，双眼中流露出了一种特殊的感情，默默款款，道不尽的深邃：“我回来了。”

    在陈古身边、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自从那一扇保险库的大门被打开，就一直毫无动静的大脑，随着隗姜祁的这一句话，忽然“活”了过来，并且表现的十分激动。

    那些黑色的“细线”，就好像它的发丝、它的触须，忽然全部飘荡了起来！

    而这一动，也让包括狗熊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这些黑色的细线竟然在一瞬间就布满了整个保险库！

    它们之前看上去并不具备这样的规模，并且眼前的场面让人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的危险——原本还是陈古随时可以拿走这颗大脑的局面，却在这一瞬间转变成为了大脑可以随时困死陈古。

    隗姜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温和的对大脑说道：“我知道你等的很辛苦，所以心情很不好。不过你身边那个小家伙对我还有用，我要用他秘安局的身份，和一位大人物玩一场游戏，你别杀了他。”

    环绕在陈古周围的黑色细线悄然朝后飘荡了一些，只不过仍旧拨动了两下，似乎是在传递什么意思。

    而隗姜祁和它非常熟悉，马上露出一副宠溺并且无可奈何的样子，摊开手点头说道：“好的、好的，我会保证他乖乖听话，不会激怒你。”

    黑色的细线再次波动起来，隗姜祁也再次开始解释：“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在外面也很辛苦的好吧。”

    黑色的丝线波动的幅度忽然大了几分，隗姜祁脸色微变，说道：“我不想什么都依靠你，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是……我还是想自己去闯一闯。

    是的，虽然有些慢，但我还是成功了……”

    暗中隐藏的特别行动队成员隐隐感觉不妙了，楚筝在频道内忍不住问道：“这个神棍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

    马库斯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次运气可真不好——那颗大脑显然非常强大，小陈这次鲁莽了，把自己传送过去，等于是送上门了……”

    “我们，恐怕也都跑不掉了。”

    隗姜祁开始朝保险库内走去，可是陈古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行动:他一把抓向了那颗大脑！

    狗熊和隗姜祁的追随者们，都露出了冷笑：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如果不是先知阁下说情，那魔物能放过你？你居然还主动去冒犯它，连先知大人也保不住你了。

    可是陈古却轻轻松松一把将那颗王冠一般的大脑抓在了手中，从金属圆柱顶端扯了下来！

    周围弥漫了整个保险库的黑色细线，一瞬间全都是去了力量，飘然垂落下来。

    “不要！”隗姜祁大吃一惊，脸上露出无比心痛的感觉，再也不敢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朝向陈古，生怕他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陈古则将那颗大脑高高举起来，手掌似乎正在用力，一位强大的职业者就要将这颗魔物大脑捏碎！

    隗姜祁再次哀求：“不要——”

    陈古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色：“我就不信，一颗大脑在这样密闭的没有给养的环境中，呆了一千多年，还能剩下多少力量！”

    “它能活着就不错了。”

    “刚才恐怕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能够扬起这些黑色细线吧。”

    隗姜祁和那颗大脑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密，哪怕是过了一千多年，隗姜祁那一句“我回来了”，也马上让大脑明白了应该怎么做。它扬起漫天黑色细线虚张声势。

    然后隗姜祁不断地用语言暗示这颗大脑十分强大，大脑也用一些小动作进行配合，马库斯、狗熊他们全都被骗过了。

    但是没能骗过陈古。

    正如陈古刚才说的那样，他的确有赌的成分；但实际上陈古是有把握的，因为隗姜祁的表演，在外行人比如马库斯他们看来，简直天衣无缝，可是在影帝大人眼中，可就查了不少意思。

    那么隗姜祁为什么要“表演”，显然是因为自己身边的这颗大脑。

    自己能够追到这里，本来就出乎了隗姜祁的预料，而自己以【量子传送】抢先一步出现在大脑旁边，更是彻底打乱了隗姜祁的计划。

    陈古可以毫不自夸的说一句:自己占得先手，打乱了隗姜祁的计划。

    面对陈古的咄咄逼人，隗姜祁闭口不言，陈古举着那一颗大脑，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自己那只手“爬”了过来。

    陈古转头一看，有漆黑的力量正在从那颗大脑上，顺着自己的手臂延伸过来。

    而自己手臂被这种黑色的力量覆盖的部分，皮肤上不断地冒出血泡、鳞片、逆骨！

    马库斯惊慌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小陈，快扔了那东西，异变、你正在异变！”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