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医疗楼，地下二层，停尸房。

    董玉死了。

    内脏多处破裂，伴有颅内大出血，抢救无效，正式宣布死亡。

    尸体经过简单处理，送到了停尸房，等候警方调查。

    停尸房的尸体不多，算上董玉，一共只有四具，都盖着薄薄的白布，分不清男女。

    这里的温度，常年都是零下八度，以防止尸体腐烂，不过一般情况下，尸体不会在停尸房存放太久。

    死因有可疑的，会被送到司法鉴定中心，由专业法医进行解剖。

    无可疑的，由家属领走，送到殡仪馆，就算无人认领，也会运走做医用处理。

    “夏默，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好好保重。”

    现在早已经过了十点半，不过林浩没去找赵大柱，因为他放心不下夏默。

    “我没事，你先走吧。”夏默坐在地上，靠着董玉的停尸床，面无表情。

    林浩走到夏默身旁：“我能明白你的心情，真的。”

    八年前，小月离开的时候，林浩也曾经历过和夏默一样的悲伤。

    “我没有通知董叔叔，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不知道怎么说……”夏默喃喃自语，脸色阴沉得可怕，但没有哭。

    “会好的，慢慢会好的。”

    林浩像说给夏默听，又像说给自己听，他的思绪，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也是一样那么无助。

    一样不敢通知小月的父亲。

    人人都知道，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大家也都知道，逃避是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至少在这一秒，问题不存在。

    夏默和自己一样，需要时间。

    “林浩，你好了吗？”夏默抬头，死气沉沉。

    有一种感情，一眼一生，再难忘记，或许还会爱人，或许还会结婚，但那一眼，永不磨灭。

    林浩沉默。

    他对夏默的劝说，没有任何说服力。

    八年了，他还在原地踏步。

    “我去拿两件衣服。”

    这里的温度实在太低了，林浩体内有法力，但夏默熬不住——他的牙关在打颤。

    “好。”夏默四肢蜷缩在一起，抱成一个团。

    ………………

    呼——

    门开后，一股热浪袭来。

    这是离开冷气房后的正常反应，初时，林浩并没有在意，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味。

    林浩扇动鼻翼，用力吸了吸。

    很腥。

    叮！

    这时电梯门开了，一个穿着淡蓝色工作服的大妈走出电梯，她推着一个小推车。

    推车上有一个垃圾桶，还有扫把和撮箕。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友善的笑了笑，接着推开了夏默所在停尸房的门。

    林浩快走两步，趁电梯门没关，迈步走了进去。

    叮！

    电梯门再次闭合。

    异味越来越浓。

    林浩抓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发现异味并不是来自自己。

    哐——

    电梯忽然一阵摇晃。

    接着不动了。

    故障？

    林浩按了一下电梯内的紧急按钮。

    没有反应。

    拿出手机，赫然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有人吗？有人吗！”林浩尝试着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哒……哒……哒……

    电梯外，忽然传来烂泥掉在地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

    没来由的，林浩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不想坐以待毙。

    电梯内太狭窄，必须先出去。

    他抓着电梯门两边，硬生生把门撑开了！

    门外是一面墙。

    墙壁上方，有一个五六十厘米的空隙。

    林浩偏头，瞄了一眼楼层指示灯，电梯应该是卡在地下一层和二层之间。

    从空隙里爬上去，就是地下一层。

    以他现在的身手，从这里爬出去，很容易。

    他轻轻一跃，抓住墙沿，旋即往后一蹬，准备钻出空隙。

    嗡嗡……

    这时耳后忽然传来悉嗦的怪声，接着一股浓郁的异味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回头——

    电梯顶，蹲着一个人。

    卧槽！

    林浩吓了一跳，细一看，原来不是人，是一具尸体。

    是一具男尸，应该死了没多久，但姿势非常诡异，不是趴也不是躺，而是半蹲在电梯顶，还抬着头。

    嗡嗡……

    怪声再次传来，几只指头大小的黑色虫子，正在男尸的鼻孔和口腔钻进钻出。

    那股异味，就是虫子身上的！

    嗖——

    林浩和男尸相距不足半米，实在忍受不了恶臭，从空隙跳了上去。

    ………………

    上来后，林浩环顾四周，这里是——

    解剖室！

    解剖室位于综合医疗楼地下一层，几天前，他曾进入苏琪的梦，后者就被关在解剖室后的墙壁里。

    林浩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梦里，解剖室后有一条通道，通道中有一个停尸池。

    那现实世界，有没有？！

    哒……哒……哒……

    就在这时，烂泥掉落声再次传来。

    这一次他听清了。

    声音来自地下二层。

    夏默！

    林浩面色微变，找到楼梯口，向地下二层狂奔而去。

    ………………

    踏入二层的一瞬间，怪声消失了。

    推门，夏默依旧蜷缩在董玉的停尸床边，他看见林浩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一言不发。

    “夏默，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浩边说边看——

    角落里有一个垃圾桶，里面有一双用过的一次性手套，还有几张废纸。

    不对劲。

    刚才明明看见清洁大妈进来了，为什么垃圾还在？

    而且，那个大妈呢？

    “没有。”夏默低声道。

    “我们回家吧。”林浩语气平淡，强行压制心中的紧张。

    他发现，停尸房的尸体，变成五具了！

    他记得很清楚，先前离开时，这里的尸体，算上董玉，一共只有四具。

    刚刚运来的？

    不可能！

    来停尸房，只有两条路。

    电梯和楼梯。

    电梯坏了。

    楼梯……

    楼梯怎么推尸体？

    这里有一具尸体，是假的！

    很快，林浩就锁定了一个停尸床——位于他和夏默之间，编号是四号。

    先前四号停尸床上，没有尸体！

    林浩没有妄动，他慢慢向夏默走去，做出一副想拉后者回家的样子。

    但就在他经过四号停尸床时，猛的扯下尸体身上的白布：“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