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素云天吃完了午饭，正准备出门逛逛，却被告知太子召见。

    太子自然只能是千仞雪。

    这一次，两人没有在书房见面，而是在千仞雪卧房旁边的一间偏厅。

    素云天进入房间后，千仞雪就屏退了侍女，她指着茶几上的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对素云天说：“打开看看。”

    看到那个木匣，素云天本能地感到一股死气。

    第二武魂·死告天使赋予他的，不仅仅是名为“天性的肉体”的固有技能，还有对死亡的特殊感应。

    ——匣子里是个人头。

    素云天微微屏息，双手取下木匣的盖子，果然看见一颗人头正正地放在匣中。

    人头面部的肤色惨白，没有血迹，微微散发出石灰的气味，显然是认真清洗过的，但死者圆瞪的双眸，依旧散发出浓浓的怨念。

    素云天没见过这个人，只能问道：“他是谁，为什么杀他？”

    千仞雪在茶几旁的椅子坐下，拿出一把折扇缓缓摇动：“这是我派去城外乱葬岗蹲点，观察你战斗情况的探子。每天晚上，他都会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认真观察你的每一场战斗，然后写成详细的报告拿给我看。”

    素云天微微点头，他亦是预料到会有这种探子存在，只是未能从黑沉沉的夜幕中把探子揪出来。

    千仞雪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素云天瞬间就不好了。

    “他死，是因为看见了你的天使武魂。”

    素云天一愣：“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素云天感到一阵气闷。

    千仞雪这做事的手腕，也太狠了吧。

    素云天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再使用天使武魂？”

    “除非生命危险，不然的话，最好还是别用。”

    千仞雪神色颇有些淡漠，仿佛杀掉一个目击证人，并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事。但她对素云天还算有些耐心，解释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武魂殿内部的派系斗争，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千百年来，天使武魂都是我千家专有，你四翼天使的武魂一旦暴露，必然引起全大陆魂师的觊觎。就算是在武魂殿内部，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在你的实力成长到足以自保之前，不要告诉别人，你也是天使！明白了吗？”

    素云天心里不爽，但道理却是懂的，至于千仞雪所谓的“全大陆魂师的觊觎”，素云天不完全相信，但他也清楚，死告天使武魂一旦暴露，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知道了。”素云天淡淡应了一句，已是意兴阑珊，没了往日里与千仞雪撩天的兴致。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千仞雪当然看得出素云天的反感，但她身为上位者，能向素云天解释原因，已经是对素云天的格外关照了。

    素云天没有听到千仞雪的回复，只当她是默许了，便自顾自地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了下来。

    “快满三年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哥？”

    三年过去，素云天心里最挂念的，还是哥哥素云涛。

    当年千仞雪让素云涛离开时，立下三年之约，不知她还是否会兑现当初的承诺？

    见素云天执着于与大哥见面，千仞雪仿佛想起当年他们兄弟二人相互扶持的画面，不禁莞尔一笑：“你哥过得好好的，难道你还担心我害他吗？”

    千仞雪本是一句玩笑话，不聊素云天竟然板着脸点了点头：“担心，非常担心。我不仅担心大哥被你灭口，更担心我自己在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被你毫不犹豫地抛弃。”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素云天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千仞雪捏紧了拳头，怒从心起的同时，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委屈。

    她当初派人抓捕素云天，确实是有着不良动机。但是三年来的相处，早就改变了千仞雪对待素云天的方式，现在她为素云天搜罗磨刀石、拦下那一批本要送去杀戮之都的死囚，是为了助其修炼。她杀死看见了四翼天使武魂的探子，更是为了保护素云天。

    这一切竟然都被他无视了吗？

    千仞雪自认这三年来，是真的把素云天当家人对待，但是他呢……

    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良心被狗吃了？

    素云天没有看到千仞雪心底的委屈，只看到了她的愤怒，一直以来寄人篱下、小心谨慎的他，此时反而显得有些张狂：“武魂殿的圣女殿下，我知道你培养我，是为了日后在武魂殿与教皇比比东争权，不瞒你说，与强者交手，以证我道，亦是我如今的心愿之一。”

    “你如果希望我乖乖听你的话，最好让我看见我哥毫发无损。否则的话，我不介意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愤怒瞬间填满了千仞雪的胸腔，她一拳捶在桌子上，乌木打造的方桌竟然被她一捶而散、四分五裂。

    “素云天，你……”

    素云天微笑以对。

    千仞雪的胸膛因愤怒而剧烈地起伏，可是……生气归生气，自己能说些什么呢？

    素云天的言辞犀利，一句话就直指千仞雪的内心，将她隐藏在深处的愿望戳了出来。

    千仞雪的愤怒，本是源自于素云天无视了自己多年来的一片真心，但她的“真心”，仅仅只是把素云天当做家人吗？

    当，然，不！

    收素云天做小弟，在武魂殿内部的斗争中多一分力量，亦是千仞雪一直以来的真心。

    正因如此，千仞雪才无从反驳素云天的诛心之论。

    尽管不想承认，但千仞雪的确是那样想的。

    看到千仞雪这幅表情，素云天的心里难掩失望。他多希望千仞雪能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他错了。

    可惜……他没错，千仞雪默认了。

    “可惜啊……”素云天喟然长叹，“可惜我的翅膀还不够硬，不能保护自己和珍视的家人，就只能继续仰仗圣女殿下了。”

    千仞雪被素云天言辞挤兑，当然不肯示弱认栽，她本是遇强则强、绝不服输的人，稍稍恢复了冷静之后，便冷哼一声：“少来这些阴阳怪气的，你应该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感到庆幸。不就是见素云涛吗，可以，你去武魂城，素云涛就在那里。”

    “圣女殿下说的是真的？”

    千仞雪的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微笑：“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然后呢？”

    ……不相信她，然后呢？

    两人之间的攻守之势瞬间逆转，主动权再一次回到了千仞雪的手中。

    “那就要多谢圣女殿下了。”

    素云天脸色略有些狰狞，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