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一个女人一夜未眠。

    李靖的家中也有一个女人一夜未睡。

    在经过李靖的详细解释之后，殷素知终于接受了李靖早上出去了一天，晚上回来就已经成为一座雄关镇守总兵的这个事实。

    然后殷素知开心地一夜都没睡着。

    倒不是因为她如今已经是个总兵夫人了，即将有大把的荣华富贵等着她，如果她在乎这些的话，她也不会跟着李靖在这陋巷中生活了这么多年。

    她只是纯粹在替自己的夫君开心！

    因为殷素知知道，这些年李靖的心中一直有一根刺，背后驼着一座山。

    往日里深夜时分李靖的辗转反侧，殷素知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而已。

    而在今日，夫君心中的那根刺，终于拔出来了，背后也不会再驼着那样沉重的山。

    或许当年那个她见了第一面就喜欢上的，潇洒不羁的李靖，就要真正回来了。

    殷素知一边开心地啃着猪蹄，一边和李靖回忆着过往的岁月，直到一大盆猪蹄全被她吃完后，才终于肯安心上床睡觉。

    至于李靖，看了看窗外，天都快亮了，于是直接去了书房。

    既然和苏妲己达成了誓约，他这陈塘关总兵的位置，自然是稳妥无比了，那么接下来就要好好谋划一番，在上任之前，要坐的事情还很多那，自己必须先梳理出一个计划来。

    ……

    殷素知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睡的这么安心踏实过，因为往常每当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会起来和柳氏两人，去附近集市淘买些便宜的菜蔬，而今天不用了。

    以后也都不用了。

    醒来之后，殷素知在床上怔怔地发了半天呆，一如她少女时代那样，什么都不用操心，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然后开始慵懒的，无忧无虑的一天。

    好多年没过这种日子了呢！

    殷素知一脸温柔地摸了摸越来越大的肚子，老三比他两个哥哥有福气！

    接着是起床梳洗，破天荒地给自己抹了点胭脂，点了唇红，不梳妆打扮一番，又怎么对得起今天的好心情。

    一边打扮，一边想着该去锦华春买点新的胭脂了，然后戴香斋的水粉也要买一些，嗯，还要去福昌祥的丝绸也买几匹，好做几件新的裳裙。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殷素知倒是没这种感觉，但如果要锦衣玉食的话，她能过得比谁都精致。

    然后她出了房门，来到了前进院子中，院子中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诱人的菜肴，木吒围着桌子一脸焦急地不停转圈，李靖的身影还在厨房里忙碌着。

    看到殷素知的身影出现在院子中，木吒登时激动地对厨房那边扯着小嗓喊道：

    “爹，娘亲起床了，孩儿能吃了吗？”

    “吃吧！还有最后一个菜。”

    厨房里传出李靖的笑声。

    木吒跑过来牵起殷素知的手，乖巧地道：

    “娘，我来扶着你，娘，你今天真好看。“

    “爹爹说他现在是大官了，以后我们家每天都可以吃好吃的了是吗？”

    “是啊，天天都可以吃了。”

    殷素知微笑着摸了木吒的脑袋。

    这样的日子真好。

    孩子笑容灿烂，阳光正好，一切都很好。

    李靖从厨房里端着一个大盆子走了出来，盆子里装得好像是鱼头汤。

    殷素知笑得越发温柔。

    这个男人，更好！

    ……

    一家人都坐了下来，包括柳氏，柳氏在他们家中早已和亲人无异，殷素知准备准备过几天再去找几名仆妇，至于柳氏，就让她在家中颐养天年吧。

    这个时候，李靖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封红色的请柬，递给了殷素知。

    “怎么，刚当上总兵，就有人来请你了？”

    殷素知俏皮地对李靖皱了皱鼻子。

    “不是，其实是请你的，早上刚送来的。”

    殷素知怔了怔，接着打开了请柬，直接先看了一眼落款。

    落款上写的名字赫然是：微子启。

    微子启，当今天子的长兄，按照皇族中的辈分来说，是她的侄儿。

    请柬上的内容，大致是请皇姑一家明日去他府中赴宴，届时还会有许多皇族中的耆老长辈会来，一起祝贺皇姑的夫婿成为陈塘关的总兵。

    殷素知看着请柬的时候，李靖也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情无比舒畅。

    这是他多年的一个夙愿，那就是让媳妇回归皇族。

    当年你为我弃家出走。

    那么总有一天，为夫要让你荣归家族。

    这就是在李靖心中埋了很多年的那根刺！

    而今天微子启发来这份请柬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请殷素知回归皇族。

    今天，为夫终于办到了。

    李靖如此想着。

    然后，他就看到殷素知将那请柬轻轻合上，沉默了一下，接着将请柬撕为了两半。

    李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媳妇？”

    “我不会去赴宴，也不会回去了。”

    殷素知朝李靖笑了一下，笑容中有一丝淡淡的凄婉。

    “我的爹娘在我很小的就死了，我是柳姨娘带大的，当年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回去，如今还回去干嘛？”

    “总归还是有其他亲族的，血浓于水。”

    犹豫了一下，李靖劝了一句道。

    殷素知摇了摇头，静静看着李靖道：

    “这些年妾身虽然偏居僻巷，但也不是不知天下事，我们大殷皇族已经是日暮西山了，就像一座腐朽的大房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下。”

    “这个时候妾身回去，夫君你也就被绑在了这座烂房子中，以后不得不为他们而战，妾身不想因为我的家族，阻碍了夫君你自己的路！”

    “所以我不再想当大殷的皇女，妾身现在只是李夫人，也只想当好李夫人！”

    说完之后殷素知嫣然一笑，风华绝代！

    而殷素知的话，让李靖愕然半晌，接着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是啊！

    自己的媳妇，当年不仅是朝歌第一美女，也是朝歌的第一才女，又岂只是一个只会啃猪蹄的萌吃货？

    李靖的心中生出许多感动。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幸好他娘的昨夜把持住了，没做出对不起媳妇的事！

    而且相比于殷素知，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李靖比自己媳妇更清楚，大殷可能真的时日无多了！

    因为在大殷皇宫中，天子帝辛的身边，居然藏着一头狐妖！

    这件事情，黄飞虎这样的武夫或许不知道，但闻仲闻太师难道看不出来。

    就算闻仲真看不出来，阐截二教中的那些大佬会不知道？

    大殷皇朝是阐截两教共同扶持建立的，如今皇宫中有一头狐妖在那里兴风作浪，两教却同时保持着沉默，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在昨夜离开皇宫的时候，李靖就已经想到这一点了，他甚至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某些脉络。

    用不了几年，天下必然刀兵之祸四起，而自己这次去陈塘关，要做的不再是如何报效朝廷，而是要想想如何拥兵自重了！

    只是要做的筹划很多啊！

    所以午饭之后，李靖就先去拜访了费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