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未知之地。

    “老师，几十年的努力，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线索，但这玩意儿真的可以下潜到未知之地吗？上次老赵的潜航器，险些到了极限……”

    “要知道，我们发现石碑的地方，即便是扭曲的躯体，也已经难以承受那股水压，而真正的禁忌之地，也许藏着不少未知的恐怖生物。”

    潜航器的造型很像是鲸鱼，有着巨大的动力舱，堪称海下堡垒，但驾驶舱却很小，小到棕发的少年和黑桃十，坐在里面有些拥挤。

    “这是机械城的东西，由那个天才亲自设计的。”

    天才？

    棕发少年有些酸，毕竟他自己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赞誉。但他也没有不服气，毕竟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人可以制造出潜航到“地狱”的机器，那一定只能是机械城那位皇帝。

    只是他很好奇，老师应该和那个皇帝没有交情才对。

    海下三十五米。

    这是大多数普通人下潜可以达到的深度，来自机械城的科技潜艇“黑王座”显得较为巨大，三十五米甚至还能看到它裸露的表壳。

    但随着引擎声传来，“黑王座”最后一点裸露在海面上的部分也被海水淹没。

    就像是大海的王者，来到海面嬉戏，再重归深海。

    海下两百五十米。

    短短的几秒钟，黑王座已经离开了浅层区，光线变弱，海水明显变得黯淡。

    不过这里的植物还是可以进行光合作用，且浅层区的海水，相对来说更为温暖。

    驾驶舱里，黑桃十说道：

    “你的新身体什么来头？”

    “柳龙的那具躯体我担心被百川市那群家伙回收，您知道的，他们对我一直抱有戒备，尤其是聂重山和谷青玉。所以我得寻找一个更合适的身体。这个孩子叫摩恩。”

    “我觉得他和我有缘，就像我那些……被干掉的使徒们一样。”

    该隐。

    作为极少数活到了后扭曲时代，甚至有可能会见证井进入深度沉睡状态，世界渐渐变得正常的存在，该隐可并不安分。

    他对扭曲的态度没有阿尔法那么狂热，但也绝对不是所谓的“净化派”。

    “摩恩的能力是液化。我猜测您可能会需要这样的能力。”

    “是么，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和我相信你说的，是两码事。

    在扭曲大战落幕后的几十年里，靠着脑海里的记忆，黑桃十一直在寻找扭曲起源。

    那个关于序列0的传说。

    想要知道，0到1的这个变化过程，是怎么样的。

    想要知道，井的起源，真的仅仅只是情绪汇聚么？

    也想要知道，当初阿尔法，到底是怎么与井建立了联系。

    这一切本该随着阿尔法的二度封印，全部变为禁忌。

    高塔由自己的那位同时代的朋友守着，就连他也不能靠近。

    想要追问阿尔法任何问题，都会被视为挑起战争的人。

    黑桃十知道一些秘密，但并非因为他询问过阿尔法，他可不想与老k为敌。

    在白远死后，就尤其不想。

    不过关于序列0，他是唯二的知情者。

    因为这具身体，曾经被白远和白雾驱使，而白远曾经……窥探到了阿尔法的秘密。

    “那只猫呢？她不是想要找到比拼图碎片更高权限的东西吗？”黑桃十感知到，后面的几座舱室里，都没有其他人。

    唐景和老赵因为实力不足，无法参与这次下潜，而原本黎又是可以参与的。但似乎她没有来。

    “据说百川市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说是有人回来了。”

    该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桃十皱起眉头。

    他当然不会相信该隐，而该隐也不会相信他。

    几十年里，这对师徒只把对方的话当做参考，但绝对不会信以为真。

    当然……

    尽管该隐小心翼翼，却还是被老师得到了一部分能力。

    “谁回来了？”

    “不知道，那只猫没有说，只是说让我们最好别死，兴许我们会有一个帮手。”

    该隐没有想太多。因为那只猫活得的时间不比他少，认识一些奇怪的人也正常。

    不过该隐清楚一件事，猫似乎是要找到能够让一些特定恶堕变回人类的方法。

    比如谷青玉。

    大多数恶堕是可以变回人类的，通过末日拼图碎片。但谷青玉不一样。

    也因此，黎又想要寻找更为强大的规则。

    所以两个块的人，有了短暂的合作。

    但黑桃十想到的却是其他的情况，不过他很快摇了摇头，否定了脑海里的想法。

    那场战斗的后续他没有参加，而五九的记忆是做不得假的。

    所有人都认为那个家伙已经死了。

    他在最后的大战里，拖延住了阿尔法，为高塔大阵的完成赢得了时间。

    但那股力量，不是生灵可以掌握的力量。

    只是莫名的，黑桃十忽然很想返航。

    海底一千一百米。

    “黑王座”内，虽然这对师徒感受不到任何变化。

    但事实上，这里已经是漆黑一片，海水压已经超过九十个标准大气压，人如果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会在短时间内因为内脏被挤压而死亡。

    在这里，海洋生物已经进化出了照明的能力。

    而那些变异的海洋生物，则具备更多能力。

    该隐上一次潜到这么深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只八级变异的剑齿鲨。

    黑王座继续下潜，尽管黑王座很巨大，但对于部分海洋生物而言，它也只是一个玩具。

    不过没有生物会真的去“把玩”它。

    黑桃十作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存在之一，他的威严，不容侵犯。

    “说起来，那个机械皇帝，他可是谁都难以接近的存在，尽管会为人类提供一些技术支持，但……要说服他制造这样的大家伙，亲手设计，这可是很难的。”

    该隐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熬到了井深度沉睡的时代，那么所有扭曲的生物都会被削弱。

    到时候，掌握着核心科技的人就是最强大的人。

    他很希望和零号能够搭上话。

    黑桃十知道该隐的意思：

    “他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是看在老白的面子上。”

    老白。

    该隐不太明白，那位已经死去的传奇，光芒盖过老师的大人物，或许的确有让人惊叹的能力。

    但那个机械皇帝，不该是除了白雾谁也不在乎么？

    脑海里闪过白雾这个名字的时候，该隐忽然有一种很久远的感觉。

    这对父子，都已经不再了。

    海底三千米。

    该区域的温度常年在零到三度，海水里盐的密度惊人。此时的水压，大概相当于十三座自由女神像压在人身上，如果没有防护措施，生灵会瞬间死去。

    也因此，在深海之中，生物已经开始长得奇形怪状。

    为了适应强大的压力，它们的颜值堪称“诡异”。

    最大的章鱼据说就在这片海域。

    而扭曲污染的海域里，生物们长得就更随意了。

    许多生物就像是一团果冻被人随便踩了几脚，由于踩的力度不一样，爆开的样子也有差别。

    当然，它们很巨大。

    该隐甚至可以透过黑王座，感受到那些巨大生物散发的气势。

    深海里一切太过寂静。

    下潜的旅途里，该隐决定说点什么：

    “老师，您探寻扭曲起源，仅仅只是出于好奇吗？还是说，您想要掌握那股力量？”

    黑桃十说道：

    “我的话，处在真实和谎言的分界线，你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是个参考，我只是想要知道，什么样的理由值得您去冒险，我们所探寻的东西，或许会让世界陷入更大的危机，或者说……让我们预见到更大的危机。”

    黑桃十倒也没有藏着掖着：

    “我要找到复活老白的办法。”

    如果说七百年前，白远的死亡是肉体的死亡，但灵魂寄生在了自己的里世界，后来又被满月碎片召回。

    那么七百年后，白远的死亡就是形神俱灭，死的不能再死。

    是碎片无法恢复的。

    何况满月碎片，只藏在白雾的身上，而白雾已经死了。

    该隐觉得这个回答很没有意思。

    他以为老师会有更大的野心。不过他也没有相信这些话。

    海底六千米。

    这片深度被誉为黑帝斯。

    正是冥王的名字，在这里，就是地狱。此时的水压，大概相当于一个人背着五十架播音七四七的程度。

    当然，最恐怖的并非水压，而是这里的生物。

    即便黑桃十，也感觉到了一股渗入骨髓的杀意和寒意。

    “石碑就在附近了，黑王座还能继续下潜，完全没有问题。但老师……再往下，我们可能进入的就是比井还要危险的区域。”

    该隐的语气严肃起来。

    透过黑王座的观察镜，黑桃十可以看到那座巨大的石碑。

    这只是一座路标。

    显然在更深的海域里，藏着惊人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即便是他，也未必能去窥探。

    生死之力，时空力，因果力，这些力量足以让他克服大多数扭曲障碍。

    但在深海，完全不同。

    他也不知道这些海域里的怪物到底有多强大。

    该隐看着驾驶舱里的探测仪：

    “这就是我们上次探寻到的位置了，上面的序列文字解读下来，的确提到了‘零始之城’，如果继续深潜，我们大概率会看到一座海底城市。”

    “但那或许是在数万米的海域里。”

    已知最深的海域，也没有数万米的深度。

    可这不代表这样的海域不存在。

    黑桃十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这里面的东西不是真正的禁忌之物，那么绝对不会让阿尔法如此忌惮。

    他想要复活白远的决心很强烈，但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理智。

    从探查数据反馈，海底一万米之下，藏着大量扭曲感应——恶堕。

    这些海下生物像是那座海底城市的镇守者。

    黑桃十没有继续深入：

    “回去吧。”

    “序列0的秘密……您不打算探索了吗？”

    “要探索，但现在我们还不够资格，也许能够再下潜一段距离，可那也不会看到核心。要见到真正的核心，还需要一些帮手。”

    黑王座开始缓缓上升。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扭曲，就算是真正的海下两万米，他也无所畏惧。

    但有扭曲就不一样了，六千米左右的海域里，就已经是真正的冥界。

    不，甚至比冥界还要危险。

    想到这里，黑桃十果断的选择离开。当然，最关键的是——时空力，似乎无法渗透到更深层的海域。

    这才是让他决定离开的原因。

    亲眼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恐怖后，黑桃十决定从长计议。

    该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老师继续下潜，他不会认为事情很严重。

    可老师选择了返航，这就意味着这个地方……恐怕就算到了老师这个级别，也应付不了。

    “我们直接回百川吗？”

    “嗯，先去见见黎又说的那个归来之人。”

    “我以为只是一个小角色，您不会感兴趣。”

    白雾和白远都死透了，百川市不管来了谁，都不该让黑桃十在意。

    总不能是白雾复活了吧？

    该隐其实很得意，虽然老师曾直言自己不如白雾，但他终究是比白雾活得更久。

    像极了阿尔法与高塔之主。

    阿尔法败了，可他没有死。

    黑桃十也认为不该是白雾，只是回到百川市，他还打算找江依米，只有江依米能够联系到林锐，而只有林锐，能够联系到老k。

    老k，是如今负责守卫高塔的人，隔绝一切想要见到阿尔法的人。

    黑桃十倒是对阿尔法不感兴趣，但他想要见到与阿尔法有关的人。

    井一。

    潜航器不断上升，那些深海里的恐怖怪物，它们的威压渐渐消失。

    当黑王座返回浅海区的时候，阳光让海水不再是漆黑一片，黑桃十看着探测仪上的画面，默默盘算着，应该如何筹备下一次潜航。

    他并不知道，百川市里，一个足够强大的帮手已经出现。

    ……

    ……

    此时遥远的百川市里，百川市警备厅，林无柔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来人。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你你你……我……你……”林无柔看着前来之人，半天蹦不出第三个字。

    然后他果断打了自己一巴掌。

    谢家掌握着永生泉，尽管后来被稀释，但足以让相当长一段时间，当年那些在阿尔法阴影下活下来的人……保持着当年的样子。

    所以看着那个面瘫小姑娘，林无柔就下意识有些难过。

    但当他看清小姑娘身边的那个人时，他忽然以为自己被郑岳那个王八蛋拖到了梦里。

    但这绝对不是郑岳的梦，这一巴掌可疼的林无柔想骂娘，何况郑岳的梦，那也是见到人类形态的队长才是。

    “草！”林无柔终于憋出了第三个字。

    这个时候，警备厅里，尹霜拿着文件袋走了出来。

    下午六点，正是下班的时候，王势大声嚷嚷着：

    “走，今天咱们喝酒……你们咋都站着不动。”

    尹霜的视线，与林无柔的视线落在了同一处。

    啪，手里的文件袋洒落一地。

    王势话说到一半，看了过去，登时也呆在原地。

    林无柔，王势，尹霜，三个人全部惊诧的看着宴玖身边的男人。

    “不认识我了吗？”

    男人笑着看向这些昔日的队友，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凝固住。

    在众人都震惊的一刻，警备厅的回廊里，队长的房门打开。

    一道深红色的身影出现。

    五九的目光也终于看向了那个“归来之人”。

    他的眼神有过瞬间的惊诧，但很快他收敛了脸上的惊讶，又变得如往日一般平静。

    只是内心的情绪，终究无法彻底掩盖住。

    这样的平静只在一秒间崩塌，他当然知道这不是梦境，尤其是对方还穿着数十年前……那套归于最初的调查军团作战服。

    男人内心也涌现出巨大的情绪波动，因为他最敬佩的人……终究还是舍弃了人类的身份。

    白雾。谷青玉。

    俩人像是回到了当初第二层的调查军团分部。

    白雾压下情绪，笑道：

    “队长，我归队了。”

    “好。欢迎回到百川市。”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