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勇平回到行政楼自己的办公室内。

    虽然他的工作地点是在特区，但远芯总部依旧有办公室。这一方面方便“外放大员”返回总部开会或者述职的时候不耽误工作，另一方面也让“大员”们在科技园有一种归宿感。

    当然了，总部的秘书肯定是没有的。

    “师傅，你再开炮下去……怕不是要把电科帮得罪光啊。”曹小亮给段勇平沏上茶，一脸的担忧。

    “呵呵，怕得罪人我来这里干什么？”段勇平吹了吹茶沫，笑呵呵地道：“再说了，一个企业，要是没有一个不怕得罪人的，那这个企业一定会出问题的。更何况，我的观点是对。何惧之有？”

    “话虽然这么说……”

    “小亮，干企业，一定不要畏手畏脚。”见徒弟还有些担心，段勇平便严肃起来：“远芯的平台足够大，体系也足够大，所以必须要争取自己所在位置的利益。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屁股决定脑袋。”

    “屁股决定脑袋本质上就是在其位谋其政，如果你连自己所在位置的利益和发展都不能追求的话，又怎么敢追求更高的视野？”

    “而且……真要说得罪人，那也未必。秦总和田总这两位，说得夸张一点，他俩都是年纪轻轻，二十几岁就已经功成名就了。只要不涉及到他们各自领域的核心利益，又怎么会得罪人？”

    曹小亮听了之后略一思索，便点头道：“是的，秦总是搞YX架构的。田总虽然搞手机，但他更多的是在通讯协议方面努力，据说要革了现目前的GSM的命。”

    “是的。”段勇平赞叹道：“说实话，有时候真羡慕这两人。有科研环境，有科研成果……早知道我当年就深造无线电了……”

    “哈哈，要不师傅您再回去读一圈书？”

    “那算了。而且你要记住，搞产品不是低人一等的。今天陈总为什么要提出升格设计部门？”段勇平微眯着眼，轻声道：“关键还是山总和陈总看到了未来。”

    “如果任由技术发展，而逐渐失去技术实现能力的话，结果就只有一个——产业空心化。”

    “这个词，最早是10年前的西边学者提出的，它用在经济体上，但概念和意义却可以进行广泛解读。譬如中科院，便是典型的只有技术，没有实现能力。当然，中科院有国家兜底，很多技术具有象征意义，可以无视没有产业。但既然远芯被人称为小科学院，那么就一定要警惕这种现象——远芯可是没有国家兜底的。”

    “所以，小亮，你要知道……我这不是和研发中心对着干，而是在帮山总调整远芯的方向。”

    曹小亮见状，又忍不住担忧道：“师傅……鸟尽弓藏啊。”

    “呵呵，你太小看山总的胸怀了。”段勇平眯着眼，叹道：“等你有机会和他聊的时候，你就知道山总的愿景是什么了。”

    *

    *

    苏远山办公室内，田耀明和秦为民并排坐着，苏远山在对面给他俩倒茶。

    “听说你这里有母树大红袍？”秦为民抬头望着那一瓶瓶小茶罐问道。

    “听谁说的？那玩意我怎么可能会有……”苏远山放下茶壶，笑眯眯地道：“你们知道，我只喝咖啡，不喝茶。”

    田耀明便站起身来，眼神不住晃悠：“那我带两罐回去？”

    苏远山：“……何必呢，田师兄。”

    “呵呵，你自己说不喝的嘛。”田耀明便拉开柜子，挨个用手闪着风嗅着味道，最后挑了两罐。

    他丢了一罐给秦为民，自己抱着罐子重新坐下：“这下舒坦了。”

    一旁，周小慧抿着嘴偷笑不已。

    苏远山一脸无奈，哼哼道：“我不信你能闻出好坏来。”

    “万一中奖了呢？是吧老秦。”

    “是。”秦为民呵呵笑道：“话说小山，我们也都配合你了。那个老段……到底能不能成？”

    说到段勇平，这边田耀明也认真起来，盯着苏远山。

    作为远芯老得不能再老的元老，他们是最早见证苏远山“奇迹”的人，也是最相信苏远山眼光的人。

    同时，他们更是远芯当仁不让的创始人。

    他们的荣耀和未来，都和远芯息息相关。

    因此，在他们看来，段勇平的诉求，乃至整个企业团队的诉求，都是针对远芯方向发展的探索，从来不存在什么夺利之争。

    他们唯一所担心的，就是过于拔高由企业主导的设计、生产、营销团队之后，会给远芯带来多大的影响。

    这是高度和层面问题。

    苏远山抿了一口茶，缓缓点头：“行的，他的思路和方向，是对的，而且目前技术部门确实也太过于强势了。特别是科技园这边，下到特区的厂子里，就拽得跟钦差大臣一样……这样不好。”

    秦为民和田耀明便同时点头，但田耀明又叹了口气道：“不过还是要保护研发人员的这种骄傲，一旦研发人员，特别是基层的研发人员开始开始唯唯诺诺，直至甘于平庸，那么研发中心也会逐渐失去创造力的。”

    苏远山也叹了口气：“所以把握好这个度很重要。”

    秦为民问道：“那要怎么把握？”

    “你问我，我问谁？”苏远山苦笑：“往小里说，是设计和技术的矛盾，往大里说，产业和技术的矛盾。远芯要想走得更远，就只能不断调和，不断和稀泥。”

    “当然还有就是，技术不断进步，进步到产业跟不上为止。”

    “说起来，现在YXCPU用到目前的手机上，还真有点大炮打蚊子的感觉……”秦为民望着苏远山：“要不我们也搞一台手持电脑？”

    “嗯？手持电脑？”

    “就是国外已经出现了的那种，按照触屏来操作的，很大一块液晶面板的电脑。”

    ……

    送走两人，苏远山躺在沙发上沉思，见周小慧进屋收拾杯子，他想起被两个师兄拿走的茶罐子，问道：“小慧姐，刚才你笑什么来着，他们拿走的是什么茶？”

    “龙井和毛峰，嗯……最好的两罐。”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