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激动和喜悦后，王冬升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京东方情况有点不一样。

    在国企改制的过程中，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就是国有资产低估和流失。

    原因很简单，对于那些接连亏损乃至背负了重重债务的企业，要么国家继续输血顶着，要么不管任由企业倒闭，要么进行股份制改革。

    对于那些非关乎国计民生，关乎公共事业的“带编制”的国有企业，如果能够发动企业员工的积极性进行改制，对于国家来说，何尝不是丢掉了一个让人头疼的包袱？

    所以，作为几乎唯一的选项，那些“陷入泥潭困境的国企”，在改制中带来的国有资产低估和流失便成了一个不可避免的现象——你既想丢包袱，又还不想亏本，天下哪有那么好的生意？

    774厂去年便是如此。

    然而，这才一年时间……京东方的价值便直接翻好几倍，这一个不小心，怕是会给他带来天大的麻烦。

    ……

    “这件事，我们需要很认真地考虑一下。”王冬升并没有被那两亿给遮住眼睛，他左右看了一眼，最后望向苏远山道：“山总，我们毕竟是一家才改制的企业。”

    “我知道。”苏远山大概猜到了王冬升在顾忌什么，他也知道，现在的股份制改革还没到最轰轰烈烈的时期，而且无一例外，全是从那种常年亏损的国企开始。因此即便是在后面开始清算“侵吞资产”的时候，也并没有涉及到这类企业。

    事实上，国有资产流失得最厉害的，还是那些为了一饱私欲，活生生地把一个效益挺好的国企直接往死里折腾，最后再贱卖的人出来的事儿。

    “嗯，那我就先回去商量一下。”王冬升站起身，道了一声失陪。

    苏远山想了想，也站起身来，冲陈静和秦思一点头笑道：“我去送送王总。”

    ……

    或许是苏远山身上带着的技术气息显得他的“商业性”不浓缘故，王冬升总感觉和苏远山聊起天来要轻松许多，压力远没有和陈静聊起来那么大。

    两人慢慢走出四合院，苏远山没开腔——似乎是在等王冬升自己先打破沉默。

    然后王冬升脑袋里闪过了段勇平告诉自己关于苏远山的事——如果被苏远山看中了，那最好和他坦诚相对。

    想到此，王冬升在快要出门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苏远山也很适时地停下。

    “山总……”

    “嗯，老王你说。”

    “是这样的，为什么远芯不直接提出入股我们呢？”王冬升盯着苏远山，问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如果能够获得远芯的亲耐，不管是面对政府资本也好，还是银行资本也好，我们的压力都要小很多。”

    “这个问题啊……我说我缺钱了，你信不信？”苏远山双手插兜，然后耸了耸肩，说得很是随意。

    王冬升便愣了一下。

    “不骗你，远芯今年的计划外投资很多。包括液晶面板这个都算是计划外投资——我本来想的是，先成立一个实验室，先从技术上追赶一下。后面对市场进行调查之后发现。如果我们继续在实验室里搞三年，那么三年后即便我们能够拿出追得上主流产品性能的产品，要打入市场也难上加难。更何况，到时候一定会错过笔记本面板的爆发。”

    “因此，在获知你们也有技术积累和方向预见后，我才开始积极推动这事。而你也知道，现在新建一个液晶面板生产线起码好几亿美元，而且还要引进技术，投入资金对后续技术的研发……而这些钱……”

    王冬升嘴角微苦，笑道：“看来我们确实拖远芯后腿了。”

    “并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苏远山轻轻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今年远芯的日子不好过，但随着半导体产业的复苏和互联网企业的兴起，星海创投那边倒是赚了点。所以……由那边来进行投资是最好的。”

    王冬升便轻轻呼了口气。

    这样说，他便明白了。虽然星海创投那边和远芯理论上属于苏远山的左右手，但他是搞财务的，知道远芯这样的企业，必定有着完整的财务体系，不可能说苏远山直接就让那边把帐转过来。

    “而且，这也是星海创投的第一次尝试性大型投资……”苏远山笑道：“总之，不管怎么样，反正你可以把它当成一张牌来打。”

    “如果京东方真接受了星海创投的投资，那么那两亿是现金还是？”

    “当然是现金，这些钱，是让京东方用在提升话语权上的。”苏远山盯着王冬升，打了个预防针：“可不是……让你去改善工人生活啊……”

    王冬升便哈哈笑了起来：“革命尚未成功，哪里顾得上享福啊。”

    “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

    ……

    目送王冬升上车，苏远山重新回到办公室。

    只见秦思正掏出一串项链在陈静脖子上比划，看标签都没扯的样子，显然是她带回来的礼物。

    苏远山便酸溜溜地道：“秦思姐，我的礼物呢？”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礼物？”陈静见四下无人，也就不客气起来，冲苏远山扬眉道。

    “你来西边，也没见跟我买礼物啊。”秦思一把扯掉标签，掏出小镜子递给陈静，打量了一下道：“不错，挺搭的。”

    陈静左右晃了一下脖子，笑呵呵地道了声谢。

    “唉……”苏远山装着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下，笑眯眯地道：“说点正事，明天我准备回省城，接下来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听到苏远山说正事，陈静便拿开了镜子：“那你回去替我把月会主持一下，我回头让安安把工作报表给你，都准备好了的。你照本宣科就行。”

    “额……”苏远山一听便有点为难起来：“我让老万来行不行？”

    不料陈静马上摇头：“老万不行……老段倒是可以，你什么时候给老段升职？”

    “……”

    见陈静这么坚决地否定她自己的“嫡系”，苏远山也是有点醉。

    不过段勇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