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卡特，点一份提神的神烟，不要加乱七八糟的草药。再拿一些香草点心，泡一杯青草可可茶！”

    “是，家主！”

    明月高悬，王帐森严。修洛特捏着信纸，偏过头，对持斧戒备的侍卫长吩咐了一句。然后，他闭上眼，揉着自己的眉心，耐心等待。

    很快，鸟鸟的烟草气息，就从紫陶的烟炉中升起，在通气的大帐中弥散。这些整片的烟草，来自玛雅人的城邦，品质很高。而在燃烧的时候，风干的烟叶表面，会渗出澹澹的油脂，让烟草的气息格外醇厚。

    修洛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烟气中的花香，还有澹澹的甜味，精神立刻一振。他担任高级祭司多年，时常举行庆典仪式，对于神烟的好坏，也有了些直观的经验与感触。

    “嗯，应该是塔巴斯科的烟草。经过简单发酵，少了些涩味和苦味。哦！带着些杏仁和葡萄干的味道，那就是又沉淀了好几年...不错，熟的很透，还生出了些花香！...”

    修洛特闭上眼睛，含了一口浓郁的烟气。他屏住呼吸，好好的品味了一会，又把烟气吐出。这种烟草的气息，与后世烟丝的纸烟完全不同。修洛特很难描述，但从直观上来看，也许更像他听说过的雪茄，在这里成盒烧。

    片刻放松，修洛特困倦的大脑，终于活跃起来。埃卡特也端着一盘香草点心，提着一壶青草可可茶，铿锵有力的返回。

    这盘香草点心，正是修洛特为了改善生活，特意吩咐厨师发明出来的。那就是将陈化的香荚兰豆荚捶打磨碎，做成真正的香草粉。再把香草粉加入蜂蜜、玉米面、火鸡蛋中，发酵后再烤熟。

    简单来说，就是“香草蜂蜜玉米面蛋糕”。在加入了昂贵的香荚兰粉后，便成为这个时代，美洲独有的珍贵点心。而天然香荚兰粉的口感，尝上一口...

    “很好！天然郁香，回味无穷，完全不是人工合成的香草素，能够比拟！”

    修洛特满意点头，连吃了两块香草蛋糕。不过，香荚兰香草虽然好吃，却产量很少。即使在原产地墨西哥，香荚兰的价格也依然昂贵。它植株的自然授粉概率，通常只有十分之一，而且需要中美洲特有的蜜蜂来授粉。

    所以，在历史上，直到1841年，才有一名留尼汪岛的奴隶艾德蒙，发现了香荚兰人工授粉的办法。而从此之后，通过人工授粉，香荚兰终于能在墨西哥以外正常繁衍，产量大大提升。此后的数十年间，香荚兰才逐渐从价比黄金的皇家贡品，走向普通的贵族与大商人。至于普通的老百姓食用，还要再等一百年。

    “嗯...哪怕是为了多吃一些香草蛋糕，也要传授联盟人工授粉的办法，来将香荚兰的结豆率提高数倍！当然，这个办法，还是先进贡给占有奇南帕最多的阿维特国王，以及都城的大祭司团...”

    修洛特略一沉吟，把这件事记下。接着，他又拿起一杯微热的青草可可茶，饮了几大口，瞬间浑身舒畅。

    联盟的青草茶，名字虽然奇怪，却是一种后世很多人，都尝过的饮料。那就是用墨西哥菝契，制作的“沙士”。这是美洲原住民最先创造的药用饮料，主要用于夏天的解热，也可以用来治疗感冒、风湿、痛风与退烧。

    巴西的原住民会更为重口一些。他们在青草茶中加入兴奋的巴西香可可（瓜拿纳），用作提神的饮品。而对修洛特来说，他更习惯在青草茶中，稍稍加一些可可，用来提神醒脑。

    “雪茄神烟，香草点心，青草可可茶...这就是墨西加大贵族的奢侈生活！...”

    修洛特笑着自嘲了一句。接着，他终于再次拿起塔来亚的来信，聚精会神，一边画图记录，一边思索新的火药改进。

    “我至高的殿下...在获得土硝，硫磺与木炭后，工匠们需要称重配比。按照我这几年的实验来看，大概在5:1:1时，陶蒺梨的爆炸最稳定，威力最大。这个比例，比您计算出的15:2:3，要更容易调配一些。当然，若是为了燃烧放毒烟，可以增加硫磺比例。而放火的火药箭，则不需要那么多的土硝...”

    看到这个比例，修洛特沉吟片刻，满意点头。联盟的硫磺提纯技术有限，所以要多加一些。他暗暗给塔来亚竖了个大拇指，就迫不及待的往下读。

    “...调配完成后，就要将三种配料充分混合，放入陶研钵内，用陶研杵慢慢研磨。从这里开始，工匠们就要小心翼翼，不许有任何火种...而当火药完全磨成粉末之后，就要按照您的吩咐，密封在大陶罐中，封口还要裹上一圈橡胶。”

    “...东征以来，王国的火药运输，都要从水路上走，也经历了雨季的降水。火药一旦露天被水泡过，就会失去威力。您提醒过我原因，这是土硝溶于水，被水带走的结果。”

    “去年雨季很湿，一部分大陶罐中的火药密封不当，在运输中受潮。工匠们发现后，又把它们运回了王国。但是，这批陶罐中的火药受潮不算严重，里面的土硝，并没有被雨水带走。”

    “到了去年秋末，雨季结束，我就和工匠们一起，把这批火药分散在陶盒里，小心晾干。等晾干后，一些粉末状的火药，结成了一粒粒的小球。我用这些火药装了些陶蒺梨，本来想测试下还能不能用。结果，意外发生了！...火药的威力，出奇的大，破损的陶片，甚至射穿了阻拦的布袋，割破了我的脸颊...”

    “什么？！”

    看到这，修洛特勐然站起。他想起塔来亚秀美的脸庞，心中顿时一紧。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读。

    “我的殿下，我的太阳神...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我终于发现了改进火药的办法！...”

    然而，塔来亚的信中，并没有多提受伤的事。她的笔迹很轻盈，尾笔上翘，兴奋几乎从纸上溢了出来。

    “殿下！只要加上一点水，再晾干成小球，火药的威力，就会倍增！我绝不会骗您，真的会增加一倍，甚至更多！

    ...”

    “我开始时不敢相信，做了好多次实验。威力真的好大，又差点炸伤到自己...一边在火药中加水，一边慢慢混合，只要火药呈现出厚黏土的质感，就算混合好啦！加水的比例，大概在二十份中加一份，到十份中加一份之间！...”

    “而等到加完水后，火药就会粘成药球。这时候，再用陶筛把火药球分成许多小份，分成许多小颗粒。最后，把它们放在草纸上晒干，它们的形状，就会维持着小颗粒的样子，而它们的威力，会像主神手中的雷霆！...我的太阳神，我要跪在地上，把雷霆献给您...”

    读到此处，修洛特抿紧嘴唇。他神情变幻，有担心，有欣喜，有感动，又有几分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加水，晾干，结成颗粒...这是，这是黑火药颗粒化！这是真正让火药发生质变的改进，是在这个世纪初，才出现在欧洲战场上的秘方！”

    “...黑火药颗粒化之后，就会保持均匀的空隙，充分保持氧气的流入，便于火焰的扩散与火药的燃烧！换而言之，这将大幅度提高火药的燃烧效率，不会像粉末火药一样，无法燃烧完全。而燃烧效率的成倍增加，就意味着火药威力的成倍提高！”

    “从此以后，王国火炮的发射，会就此稳定下来，不再需要高超的火药装填技巧。而颗粒化之后，火药也不会因为长途运输的颠簸，让硫磺粉、木炭粉和硝石粉三者分层，不需要在战前再次混合...而重型火绳枪的技术基础之一，就此出现！”

    在鸟鸟的神烟中，修洛特奋笔疾书，脑中的念头一一写下。片刻后，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举起笔来，却迟迟无法落下。

    “塔来亚，我忠诚的人儿...你这些年的付出与贡献，我又该如何奖励呢？”

    神烟缓缓燃尽，从大帐的顶端升起，飘向明亮的月亮。王者垂下眼眸，放下纸笔。一轮圆月照在他心头，闪烁许久，才落入心湖深处，隐入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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