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家坳回来，屈书记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脑子里不停回放唐家坳村民无动于衷的态度，还有唐铁失望无助的神色。

    回到办公室，打开水杯灌了几口，然后就是坐在椅子上发愁。

    她知道村民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不敢冒险！

    再准确点，村民害怕赔钱。

    赚钱的事情不用督促就会抢着去做，比如说进山采蘑菇，除了投入人力，不需要投入一分钱，唐家坳村民立刻爆发出了前所未的积极性。

    即便知道能赚钱，一旦牵扯到投入，她们毫不犹豫的退缩，亦或者是在观望。

    这是太正常不过的反应，可也正是这种反应才更加气人。

    贫穷的主要原因就是意识形态落后，亦或者是意识形态保守，不愿意做出改变。关于这一点，自己已经跟村民讲过无数次了，可效果微乎其微。

    她很清楚，想要打破这种僵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树立榜样标杆，让事实说话。

    唐铁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自己都把希望寄托到了苏策身上，明显是跟村民同样的心态。

    这让屈书记很是头疼。

    带头人都不敢上，这可怎么办？

    这不是表表态的问题，而是牵扯到真金白银的事情，谁也不敢强迫别人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苦恼的好大一会儿，屈书记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帮唐铁解决一部分经济压力，他敢不敢赌一次？

    ……

    “对，我就是要赌。丫头明年就要考大学，老大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不赌我上哪给他们搞钱去？”

    “丫头的学费我会提前留出来的，我想过了……”

    话没说完就被挂断电话，唐铁嘴唇哆嗦了几下?脸上似有怒色?几秒钟之后只剩下一声叹息，眼里尽是苦涩。

    唐铁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老大是男孩?不但随了自己的性格，还随了自己的脑子笨?早早下学出去打工了。好在闺女聪明，学习成绩很好?考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这是最让唐铁骄傲的一件事。

    为了方便照顾闺女，唐铁的媳妇专门在闺女学校附近找了一份工作，她的工资正好够她们娘俩租房子吃饭用。

    如果换做其他人家，男人和儿子都外出打工?绝对不用担心闺女的学费问题。可唐铁不行?他是村委干部，也是唐家坳的村长，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常年外出打工。

    儿子说亲的压力，闺女的学费问题同时压在唐铁身上，他比任何人都想多赚钱?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热心配合上级搞创收。

    为了村民?也是为了自己。

    种木耳需要的本钱不是小数字，他不敢?也不想瞒着媳妇。

    可结果……

    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唐铁重新打开手机?拨通了儿子唐汉的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才被接通?接通之后先是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然后传来儿子熟悉的声音。

    “爸。”

    “正做工呢？”

    “嗯，刚上来。”

    “我跟你说件事……”

    唐铁把种植木耳的事情说了一遍，中间特意穿插了苏策的事情，“唐汉，我跟你妈说了，但你妈不同意，她怕耽误你说亲，也怕耽误你妹妹上学。”

    电话里除了粗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音。

    “爸没本事，没能给你攒够买房子的钱，这次我想拼一把，如果能行，很快就能在城里给你买房子，你妹妹上大学的学费也不是问题。如果失败了……”

    “我给妹妹出学费。”

    唐铁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汉的声音打断，电话里的声音让唐铁愣住。

    “我在工地花钱很少，够妹妹上学用。就算失败也没事，晚几年结婚也不怕。”

    儿子是支持自己的！

    唐铁胸口的沉闷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咧着嘴笑道：“好，我一定好好搞。”

    “那我干活去了。”

    电话挂断，唐铁揉了揉鼻子，把刚刚涌上鼻头的酸意揉散，正准备把电话装入口袋，电话就是一震。

    “我一定能考上武大，到时候我可以勤工俭学。爸，加油！”

    信息来源是媳妇的手机号码，内容却是闺女唐蕊发来的。

    看完信息内容，刚刚被揉散的酸意再次涌上鼻头，这次来的很凶，瞬间就窜到眼睛里。

    ……

    第二天早上，杜冰带着一条猪腿和几条捆好的鱼回家了。

    上午十点钟，设计师终于赶到下坝村，苏策简单明了说出自己想要的风格，然后就匆匆赶去坝上，至于细节，全权交给苏大强负责。

    “小策，昨天我去打板栗时看到混凝土已经铺了三分之一了，照这样的进度，国庆节应该能竣工吧？”

    经过这么多天的联系，刘黑娃也能熟练掌握开船的技巧，此时他站在船上手里拿着一只鱼护，看着专心捞鱼的苏策说道。

    网箱周围是浮筒，能让人在上面正常行走，苏策端着刚捞上来的草鱼走过来，将草鱼放入鱼护，这才点头回道：“佟三娃说铺完混凝土还要养护几天才能通车，差不多得等国庆节以后了。”

    刘黑娃了然点头，嘴角多了一抹笑容，“小策，刘通已经上车了，今天晚上就能到家，晚上来我家喝酒，喊上你爸。”

    刘通跟苏策年纪相仿，小时候天天在一起玩耍，只不过进入社会后各自打工的地方不一样，联系的机会也少了很多。

    “行，等会你带条大鱼回去。”

    一直忙碌到中午才把上午的工作做完，同样是五千多斤鱼，跟孔令杰确认无误之后才让水产车司机离开。

    下坝水库的野生鱼在江城很受欢迎，甚至可以用火爆来形容，想吃下坝水库野生鱼的客人需要提前预定才能有机会品尝到，这是孔令杰亲自告诉苏策的。

    苏策问过，受欢迎为什么不多拉一些鱼？反正每天都得跑一趟。

    “合作的客户说，因为咱们的鱼他们店里最近办理了好多会员卡，而且越来越火爆，很显然是饥渴营销的策略起到了作用。”

    “跟他们商量好了，现在就保持这种供货量，等什么时候办理会员的速度不快了，咱们再加大供应量。”

    孔令杰的回答让苏策听后直撇嘴，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孔令杰随意发挥。

    回到家里，设计师已经走了。

    “那人说这几天会住在县城，设计图和效果图搞出来之后再过来。”

    苏大强主动说了一句，说话的时候扭头看向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又抬头看着苏策：“我跟你妈还是觉得把卫生间放在外面比较好。”

    厕所在大部分农村人眼中都是污秽之地，建房子时都把卫生间放在院子角落，跟住房区分开来。

    苏策能理解苏大强的意思，自己专门请设计师就是打算把新房盖成别墅，这个时候把卫生间放在屋子外面，岂不是显得不伦不类？

    看苏策不说话，苏大强就知道苏策不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改，沉默了一下，又是接着说道：“下午开始进材料，砖沙水泥钢筋这些必须品先安排过来，到时候你给人家付账。”

    “行。”

    苏策点了点头，“对了，刘通今天晚上到家，黑娃叔让咱们过去喝酒。”

    吃过中午饭，秦汉生准备送秦岚回县城，顺便也给小卖部补充一些东西。得知下午进材料，秦汉生直接从摩托车上下来，把马娟叫出来让她送秦岚回县城。

    等马娟带着秦岚走后，秦汉生坐在苏大强身边，笑呵呵的说道：“大哥，我跟娟子商量好了，这几天就准备扒房子，材料咱俩一起买吧。”

    说着，又对苏策说道：“你把村部钥匙给我，我跟你婶子这两天收拾收拾，盖房子时就住在村部。”

    “马娟，买烟！”

    秦汉生话音刚落，刘黑娃的声音就从旁边传出来，秦汉生赶紧起身走过去。两分钟后，两人一同来到苏策家门口坐下。

    听到秦汉生跟苏大强讨论建筑材料价格，刘黑娃瞬时插话道：“一起买的话能不能再砍砍价？”

    “不知道，应该能行吧？”

    苏大强不确定的回了一句，说着从兜里掏出电话，看着刘黑娃说道：“干脆你去把大春建设他们都叫过来，反正都得重新盖，少不了买材料。他们要是愿意现在买材料，我就给供货商打电话问问。”

    “行，我去喊人。”

    刘黑娃应承一声，立刻起身。

    很快，张建设田大春和狗子跟着刘黑娃一起过来，他们刚刚坐下，刘黑娃他们三家的婆娘也跟了过来。

    “大强你先打电话问问能不能便宜，能便宜多少。田浩明天上午到家，到时候我问问他新房盖平房，还是盖楼房。”田大春坐下之后直接说道。

    苏大强点了点头，开始联系材料供应商。

    刘桂香靠着门框说着，侧头看着胖铃说道：“你们准备盖什么房子？”

    “肯定盖楼房啊！”

    胖铃一脸傲然，看了苏策一眼，接着说道：“小策，你的设计图出来之后让我们也用用。”

    嗯？

    苏策直接愣住了，自己找设计师设计就是为了盖出自己独有的风格，图纸给你们用不就成了一模一样了？

    眼看着刘桂香看向自己，苏策心里立刻出现不好的预感，赶紧说道：“不是，我们家的设计图纸是按照我们自己的喜好来的，刘通和田浩不一定喜欢。再说，房子都盖成一样的也不好看。”

    正准备说话的刘桂香听苏策这么说，立刻撇嘴说道：“怎么不好看？以前盖房子不都一样么，要么是三间瓦房，要么就是三间平房，放在一起看着也规整。”

    我这是找借口不想给你们用，听不出来？

    刘桂香得厚脸皮让苏策很是无语，他知道刘桂香是想贪小便宜，不想自己出设计费。

    可他真心不想把设计图给他们用，不得不直接说道：“设计师就在县城，等田浩和刘通回来了，我给设计师打电话让他过来帮你们单独设计。”

    刘桂香和胖铃对视一眼，脸色有些不好看，不再说话。

    “好，下午见面再说。”

    苏大强挂断电话，脸上带着笑意，“买钢筋的老板说能便宜，具体怎么便宜得看咱们能用多少东西。”

    说完，又开始联系其他供货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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