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百年:正文卷 266他怂了
看到唐州长各种活动,尽管没有往王角这里多看哪怕一眼,但是此时此刻的王角,陡然明白过来,这个姓唐的,横竖都是不会让他死在韶州的。
什么民团啊、驻军啊、外地来的警察啊,以及韶州本地还有外地过路的高官、名流,都聚集到了韶州州府。
很显然,唐烎很有想法,他现在保住多少名流,就有多少名流欠他人情。
“活命之恩”嘛。
穿越前王角给某个煤老板做保安的时候,煤老板的合伙人是矿上的直接管理者,每每有点小事故,便往大了报,而事故是大是小,其实这个王八蛋随时可以调控,个中阴险阴暗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但只从这位煤老板的合伙人想要搂钱的行径上来看,矿老板每次发现大事故被老铁整成了小事故,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后来王角寻思着在矿上当保安没意思,就去了一个高档小区当保安,生活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压力很小啊。
而现在,唐州长的压力……很大。
“王郎君,南海好玩吗?”
说话很腼腆的冯延惠,好奇地看着王角。
这货堪比纪天霞的身量,甚至上臂围度可能还要更扎实一些。
这尼玛真是个少年?!
哥才是正常的少年好不好!
“季祥是指什么好玩?”
捧着个茶杯,王角现在很淡定,仰着头跟冯延惠闲聊着。
“之前看报纸上说,经常闹海贼,海贼很多吗?”
“多,什么样的海贼都有。”
“那个‘缥缈苍龙’,真的被炮决了好几回?”
“不是好几回,是十好几回,反正现在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死了。”
“哇……”
很大只的冯延惠,很是兴奋地说道,“王郎君,海上冒险肯定很刺激吧。”
“随时都可能嗝屁,等‘交苍线’修通之后,我是绝对不会再坐船的。火车要方便得多。”
“我还没有坐过海船呢。”
冯延惠说着,一脸的向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男人的浪漫就是……”
“呐呐呐,不是我要打断季祥你要说的话。这个‘浪漫’一词,出自何典故?”
“李夫子啊,李夫子写的时候,便以‘乡民浪漫,天真无邪’形容。”
“……”
够损的啊魂淡!
当年的“乡民”,那是真的又浪又漫,全他娘的被迁徙走了,能不“浪漫”吗?一路浪过去漫过去,恐怕沿途的鲨鱼都都吃撑了。
至于说“天真无邪”,是,那是真的天真无邪,不天真能行吗?
要说李善这个老夫子,明明是个文化人,怎么这么蔫儿坏呢。
“李夫子之前,还有李真人,曾言‘信度河两岸,诸族浪漫奔放、能歌善舞’。”
“……”
卧槽?!
还有更损的?!
王角虎躯一震,当时就震惊了,李夫子这个文化人且先不说如何,损就损吧,这属于文化人的事情。
可李真人这个神棍,他娘的简直了啊。
王角寻思着,就现在杀龙港,还有“天竺奴”这个合法蓄奴的手续呢,这尼玛“浪漫奔放”?
还有那个什么“能歌善舞”是什么鬼?!
小明虽然数学考零分,但唱歌真不错啊。
呵呵。
“呵呵。”
王角一脸的无语,他觉得“浪漫”这个词,估摸着还是穿越者老前辈搞的鬼。
不过无所谓,反正也不重要了。
“王郎君,我们学校的先生说,人得有理想,我哥也这么说。”
你哥是个大傻逼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
王角差点翻了个白眼,这个强壮魁伟的少年,恐怕还不清楚自己的老哥冯延鲁,在外面搞什么勾当。
不过看得出来,少年受冯延鲁哥哥影响要大得多。
冯家的老大哥不行啊。
不仅仅是冯家的老大哥,冯家的老大爷也不行。
正这么吐槽着,却听“始兴县伯”家的那位“征事郎”张三爷突然哈哈大笑:“建中,此言当真?!”
“当真!”
“好!”
就见张雪岩开怀大笑,冲周围说道:“今日,老夫也算是有了一桩喜事。建中将三郎过继给老夫,事急从权,眼下特殊时期,就当做个见证吧。”
“……”
“……”
“……”
我错了!我错了哥!我错了大爷!
王角陡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古代的皇上杀人,动不动就是“诛九族”啊“夷三族”,那必须的,那肯定的,那完完全全是必要的。
不然哪能放心啊。
时代都变了啊大人,怎么还这么有创造性?!
还别说,当周围一群人上去恭贺张雪岩的时候,原本对时局的紧张气氛,竟然也冲淡了不少。
王角这一刹那,也突然有点儿明白,什么叫作世家,什么叫作豪门。
尽管“大头狗”这一家,其实也算不上世家豪门,可这突然闪断腰的操作,是真的让王角开了眼界。
在家族存续的道路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在天秤上的,没有谁是非卖品……
就像是广州“东区”的“威尼斯人”,进去的每一个人,管你是玩家还是看看的,什么时候坐上的牌桌,其实完全不知道。
“哇!我哥以后就是张家人啦!”
“……”
看着高大魁梧的少年一脸羡慕的样子,王角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小声问道:“他姓冯诶,给人姓张的做儿子,就不觉得羞耻?”
“我们家不如张家啊,再说了,我哥又不是长子,还有二哥呢!”
实际上冯令頵还有个大儿子,不过早夭,三十岁不满就去世了,所以原本行二的冯延巳,就成了实际上的老大哥。
而冯延鲁这个老三,其实是……老二。
老二的地位,是要尴尬一些。
不过王角的情绪上,还是接受不能,不是改姓这个事情,而是换爹。
这尼玛又不是换碟,居然这么随便!
淦!
然而看冯延惠的模样,显然不似作假,于是王角就问道:“季祥,这事儿有什么门道没有?有没有什么好处?”
“有啊。”
冯延惠挠了挠头,憨憨地笑道:“要是张三爷去世了,我哥就有个‘征事郎’的先考啦。”
“……”
“而且张三爷很有钱的,他要是去世了,我哥就能继承一大笔钱。”
“……”
“而且张三爷立过大功,我哥要是出仕当官,优先录用。”
“……”
听完冯延惠这个少年所说,王角默不作声地冲他抱了抱拳。
社会,实在是太社会了!
不过王角换位思考,要是穿越前有这样一位大佬,给他这么一个选择,只要让他认爹,一线大都会有房子车子票子不说,带编制的岗位随便挑。
只要点个头,一切都是自己的。
这个选择,自己穿越前,能抵挡吗?
王角思来想去,寻思着自己连“富婆快乐球”都抵挡不住,何况是这个……
不过有一说一,虽说王角自己看不起自己,但是对于冯延鲁,他还是觉得在场的众人,有点儿小瞧他了。
冯延鲁压根就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毕竟,锦衣玉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也就是王角没把握弄死他不被发现,要不然王角真想弄死他。
只是,当王角看到韩熙载和冯延巳对视一眼,各自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顿时明白,这事儿,跟冯延鲁本身答应不答应没关系。
重点在于冯延鲁要跟冯家撇清关系。
我擦。
“爷的洞察力,越来越强了。”
没办法,逼的。
以最大恶意揣测任何一个衣冠楚楚之辈的王同学,发现自己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技能,这比面对汤云飞、蓝彩仕时候开发出来的“演技”,要强了不知道多少。
从冯延巳和韩熙载的小动作,王角顿时泛起了嘀咕:也就是说,冯氏父子其实是知道冯延鲁这个冯家牲口有问题的?而现在就是要把问题剪除,至少对冯家的影响,要降低到最小……
王角下意识地把自己代入到了“大头狗”冯令頵的角度,自己要是有冯延鲁这么一个逆子……嗐,自己早就把这个逆子宰了,不痛下杀手能行?
大龄“中二病”熊孩子,不早点删号,指定要惹出大祸啊。
想了想,比如说这孩子要是抄起“飞鹰铳”,跑去把那个什么二品检察长给干了,那全家都得遭殃,至少自己那些有前途的儿子,直接绝了仕途。
那怎么行?!
不过王角又寻思着,这“飞鹰铳”哪儿那么好弄,只要把控好源头,一切都还是可以……
唔……
“飞鹰铳”……
好像是自己给的哈。
那没事了。
有点儿小尴尬的王角,顿时都不太好意思跟冯延惠继续聊下去了,自己坑了他老哥,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地道。
正心怀羞臊呢,却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几个“始兴县伯”家的靓仔,一脸惊骇地冲进来,手中攥着报纸,高举着喊道:“‘明达惨案’!‘三法司’屠杀一千三百人!”
“明达糖业总厂被烧成了灰烬,到处都是焦尸!”
“去广州的铁路上,现在都是人,要去游行示威!”
轰!
整个大厅刚才还气氛祥和,现在陡然就炸了锅。
冯令頵双目圆睁,他是知道广州发生了惨案,但当时猜测的,就是几十个,连上百都没有去想。
然而现在,居然说是一千三百人?!
“大郎,可不能乱说!”
“是的号外!而且是偷印的!现在被新闻管制,根本没办法刊印!这是私印的号外!”
“一千三百人啊!”
“‘三法司’疯了?!中央检察院的人……疯了?!”
“如此惨案!闻所未闻!”
“有没有核实?!”
“大郎!这种事情,不能乱说的!”
“有照片!有照片啊!南海、番禺出来的赖家人,偷拍到的!”
“他们怎么可能拍得到?拍照那么大的动静!”
“是‘汉阳造’!”
有人喊了一声,“肯定是武汉‘吴亲王光学研究所’的高端货,赖家的确拿不到,但是赖家是冯家的累世管家,冯家绝对可以搞到。”
“……”
“……”
空气直接凝结了,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唯有报纸“哗啦”作响,很快传阅了一番,众多省内高官,都是脸色剧变。
一千三百人!
如此惨案,“三法司”难咎其责!
如此惨案导致的后果,甚至都不需要言语的煽动,只要给那些制糖业的工人看一样,感同身受之下,总有人要振臂高呼。
游行示威之后,恐怕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
甚至不少人已经想到,冯家此时此刻,搞不好就是趁此机会,直接组织暴动。
有这样的惨案在,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没用。
“天心即民心”,这个逻辑,是二战之后极为好用的招牌、旗帜!
皇唐天朝中央税务总局来了也没用!
因为这一刻,我不是你的民,那么,这一份税,就能从我这里出!
“好狠啊。”
冯延巳和韩熙载,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这两个极为聪明的年轻人,显然意有所指,绝非单指这场惨案的制造者,还有利用这场惨案的冯家、赖家。
甚至,这其中可能还有别的势力参与其中。
王角还没有想太明白,他只是震惊于在广州地面上,竟然会有如此大屠杀!
一千三百人!
一千三百人啊!
他在杀龙港,也不曾见过这么惨绝人寰。
他本以为,杀龙港是个三不管的疯狂之地;他本以为,皇唐天朝的发达城市,肯定是要治安更好,环境更佳。
他初到广州的时候,便是这么以为的。
一个“万家灯火”让人怀念的城市,然而,现在居然就有一千三百人,死于一场屠杀?!
如此惨案,这……这怎么能够下得去手?!
“王郎君?”
一旁的冯延惠却是并没有太多的动容,一千三百人还是一百三十人还是一十三人,对冯延惠这个少年来说,是没有太大概念的。
然而王角毕竟是经历过“乱党”发起集体冲锋,跟杀龙港驻军开干的,那种用血肉洗地的场面,他见过。
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在某个地方,某个刹那,十倍于他当时所见的凶残,这怎能不浑身战栗,甚至惶恐不安?
这一刻,王角,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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