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轮转不息，青芒山上的猎物越来越少，周遭的猎户也越来越少，有不少相熟的猎人都来劝白老汉赶紧离开，可白老汉屋后种着葫芦，又怎么可能走得了。

    此时这白老汉心里也是苦啊，若是当初多思量几下，寻个远些的地界把种子种下，不就没这种事了吗？

    至于移栽……开玩笑，葫芦眼看就要挂果了，这时候移栽，鬼知道会不会伤到药性。

    人挪活，树挪死，何况藤乎？

    清晨，白老汉依照惯例打了一套五禽戏，这才来到后院，已入既往的查探葫芦藤，说起来也神奇，自打这葫芦花开了之后，只要每日闻闻花香，他的精神头便能好上不少，虽然就医理来说，他的气血还处于衰竭状态，随时都可能油尽灯枯，但老汉深得养生之法，只要这精神头不散，便不会死去，这强化精神的功效，某种意义上，也为他延长了寿命。

    然而……

    “花呢？”老汉看着葫芦藤，心神激荡之下，忍不住惊呼一声，这葫芦花在他心里，已经成了吊命之药，此刻却是没了！

    “老人家，怎么了？”

    穿山甲的声音从山上传来，一路喊还一路带着颤音，不多时，那一只灰绿色的甲球便从山坡上滚下，好悬停在了老汉的房前。

    “葫芦花，没了……”老汉没有在意穿山甲的速度，他只是两眼失神的看着葫芦藤，面容呆滞，穿山甲闻言也是一惊，连忙上前查探，随后才松了口气道：

    “老人家，花开花落自有定数，如今葫芦挂果，葫芦花自然是要谢的。”

    “挂果？这么快？”白老汉可是听说过，那些个什么鲜果神树结个果子动辄几千上万年，自家这几个月就开花结果了？

    “您觉得快，是因为拿到的时候，这种子便已经存在了无数年了。”穿山甲耐心的给白老汉解释着他从那手记中得到的知识，白老汉这才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朝着那葫芦藤走去，看着最靠近根部的那颗红色葫芦，忽然眉头一皱。

    只见他伸手揉了揉眼睛，随后才贴近葫芦，下一刻，边猛地发出一声惨叫——

    “眼睛！它，他它眨眼了！”白老汉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整个人猛地向后蹿了几步，一个不稳，整个人便向后倒下，随后硬是向后滚了两圈，贴着房屋后墙，这才停下，虽然有穿山甲看着，没受什么伤，但脸上的惊恐，却是分毫不减。

    “老人家莫慌，你看到什么了？”穿山甲表情微楞，想要去查看葫芦，却又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反而转身朝着白老汉走去。

    “脸！那葫芦上有张人脸，刚才它还冲我眨眼睛来着！”老汉的表情惊恐万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床上熟睡，忽然迷迷糊糊端起水杯想要喝一口水，结果却发现水杯上有张人脸忽然对你做了个鬼脸一般。

    但凡你不姓陈或者高，见了这画面，总也得吓出个一身冷汗。

    “人脸？”穿山甲越发疑惑，它刚才检查葫芦藤的时候，可没看到人脸啊！

    带着疑惑，它小心的爬到葫芦藤下，抬起头，用那不大的眼睛盯着红色的那颗葫芦，慢慢直起身子，让自己的眼睛与葫芦接近，然后，它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那葫芦上，一个神似人脸的花纹正在迅速细化，开始看时只觉得是几个斑块，但短短几息时间，便开始能看出眼鼻，又过了几息，连嘴巴也浮现出来。

    “这是……”穿山甲不惊反喜，连忙凑上去，却发现那人脸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如老汉说的那般眨眼，只是以一种微妙的速度在发生变化，似乎正在逐渐变得精致而完整。

    穿山甲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常识，随后才想出一个适合的说法，走到白老汉身边道：

    “老人家莫慌，那人参首乌之流年岁长久尚且具备人形，这本就是天生灵物，莫说长出人脸，哪怕开了灵智都不稀奇！”

    “灵智？若是开了灵智，那不就成了妖怪了吗？”白老汉顿时大惊失色，穿山甲却是摇摇头，“妖怪也不全是坏的，这葫芦本就是为镇压妖物而生，若是真的化为妖怪，定然也会去镇压两只蛇妖……”

    “……”白老汉很想说他在意的是炼药的事情，但是却又说不出口。

    若只是人参那样具备人形的也就罢了，但若真的有了灵智，他还真做不出拿它炼药的事情。

    当然，若是留下些个须尾之类，不求长生不老，只要能延寿几年他也是满意的。

    想到这里，老汉心头原本还带着的些许恶意骤然消散，整个人都觉得清明了许多，他撑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之前他是本着拿葫芦炼药的心，看到葫芦活了自然害怕，此时放下这份念想，翻到觉得那葫芦有些眉清目秀起来。

    轻轻咳嗽两声，白老汉理了理衣襟，这才问道：

    “这人面葫芦应该如何照料啊？”

    穿山甲闻言，虽然想要立刻开口，却又觉得太假，硬是装作犹豫了半晌后，才交代道：

    “所谓宝物有灵，老人家每日要多与这些葫芦交流，这样能让葫芦对您更加亲切，总之就是多跟他们说说话，就像是把它们当做……”

    “当小孩是吧？这个我懂！”白老汉点了点头，庄稼地里的庄稼汉耕作的时候也会和作物聊天，养蜂的养蜂人也会和蜜蜂闲扯，并不是真的觉得它们能听得懂，说白了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觉得说了这些，就能让作物知道自己的心情。

    不过现在，白老汉面临的，却是真的能感知自己心情的作物，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寻思着说些“葫芦啊葫芦，你们快些长大”、“葫芦啊葫芦，你们要当好葫芦”之类的话语。

    ……

    “姐姐，有感应了！”青芒山妖府内，青蛇尖叫着跑进了姐姐的房间，刚退看门，就见姐姐白了她一眼，指着水晶法器道：

    “早感觉到了，看来这白老汉一定救了不少人，这才半年，这些连灵智都没开的葫芦就开始有化形的迹象了。真是的，要是早些年遇到这老汉，咱们也不用吃人化形了。”

    “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就……”青蛇精翻了个白眼，心说咱俩吃人的时候这老汉怕是还穿开裆裤呢，却也没有反驳，只是伸手比了个“砍”的手势，黑蛇精见状，却道：

    “别急，至少也得等葫芦开了灵智再说，若是让我们来养，不知道还得多久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