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猜的没错，这个三角眼高颧骨一脸歹相的汉子，就是濠州红巾军，另一派人马的头目，孙德崖。

    “恁，过来！”孙德崖在围观的士卒中，终于发现了自己手下的兵，扯着一个汉子的脖领子吼道，“跟老子说，咋回事？”

    “是....是.....？”汉子看看孙德崖，又看看郭子兴，支支吾吾的。

    “恁他娘的倒是说呀？”孙德崖怒道。

    “俺.....？”汉子哭丧着脸，说是这么回事吧，丢人。说不是吧，情急之下又不知道怎么撒谎。

    “中了，老孙！”郭子兴看得真切，心里也明白刚才徐大眼说的是实，拉住孙德崖的胳膊，“消消气，先看看这几个兄弟伤势如何？”

    除了贺老六，另外两人早就醒了，只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此刻听到郭子兴这么说，忙爬起来，“大帅，俺们没啥事儿！”

    “没事就好！”郭子兴笑道，“军中都是爷们，在一块火气大，切磋两下是常事儿。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这么点伤，算个球！”

    孙德崖冷哼一声，冷冷看着朱重八和朱九。

    随后笑笑，“俺的人伤了，郭大哥才这么说，要是郭大哥的人伤了，会这么说？”

    郭子兴面色一暗，周围都是士卒看着，自己给了孙德崖台阶，他却反手给将了自己一军。

    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

    “大帅！”朱重八忽然说道，“军中自有军法，不管咋说，属下打伤自家兄弟，都是不该，请大帅责罚！”

    ”哥，恁干啥？”朱九拉下朱重八的袖子，急道。

    “弟儿，别闹！”朱重八拱手，正色郎声道，“请大帅责罚！”

    “好，敢做敢当，是条汉子！”郭子兴满脸满眼都是赞叹，这小子有眼色，来事儿，假装唬着脸道，“来呀把朱重八给本帅打二十军棍，着实了打！”

    “喏！”

    话音落下，郭子兴左右几个虎背熊腰的亲兵，面无表情的扑过来，直接把朱重八按在地上。

    “不行！”朱九急了，自己一棍子，贺老六满头是血，跟血葫芦似得，二十军棍还不要了命。

    手脚并用挡在朱重八后背上，“要打俺哥，先打俺！”

    “弟儿，别闹！”朱重八吼道，“一边去！”

    “小和尚一块打！”郭子兴冷着脸道，“这小东西也不是啥好玩意，贺老六脑袋就是他砸地！”

    WDNMD！

    砰！

    嗷！

    一股电流般的酸爽，从尾巴根上直接钻到天灵盖，朱九喉咙里嗷唠一下，四肢僵硬过电一样。

    砰！

    嗷！

    这边亲兵们手起棍落，呼呼的破空声和皮肉撞击的声音，让人不忍直视。

    “军中禁止私斗，再有下次，斩！”

    郭子兴冷冷的环视一周，吼完之后，冷笑一下，转头就走。

    孙德崖冷笑两下，叫人抬着贺老六，也走了。

    WDNMD！

    砰！

    诶，咋不那么疼了？

    棍子落在屁股上咋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可是朱重八在边上哎呦哎呦的大叫，还不住冲朱九挤眼睛。

    抡圆了棍子，打屁股的人，似乎也在对自己笑。

    “哎呀俺地妈呀！”朱九明白了，扯着脖子开始鬼哭狼嚎。

    “九，十二，十五....”

    记数地亲兵，嘴里飞快的查数，一棍子下去能跳三个数字。

    “二十！”

    砰！

    “妈呀！”朱九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装的。

    “打完了，哥俩在装一会儿！”亲兵们打完了军棍，在朱九耳边小声说了句，威风凌凌的走了。

    “咋装？”朱九脑袋转了转，“花大傻，快来扶老子！”

    “来啦！”花大傻从人堆儿里冲出来，直接把朱九抗在背上，“九哥，忍着点，俺一会去给恁着郎中！”

    “俺哥呢？”朱九回头。

    旁边，豁牙子歪脖子一人一边，把朱重八搀扶起来。

    “兄弟们，散了吧，散了吧！”朱重八叫道，“今儿伤了，改日俺朱重八请喝酒！”

    “啧啧，这才是汉子！”

    “瞧瞧，二十军棍，愣是没趴下！”

    歪瓜粒枣们搀扶着，哥俩回了自己屋里，小心翼翼的靠着墙根趴下侧着身子躺下。

    虽说只有第一棍子下手狠，可屁股上也是肉呀，现在朱九感觉半边身子麻酥酥的，火辣辣的疼。

    “嘶！”朱九抽着冷气。

    “疼不疼？”

    “啊！哥！”

    朱重八忽然在朱五屁股上拍了一下，随后在朱九惨叫中骂道，“知道疼还跟着凑啥热闹，生怕别人不打你是吧？”

    “俺不是看你挨打了，急吗？”朱九委屈地说道。

    朱重八大手在他头上揉了下，笑骂，“傻子，老子啥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俺这有跌打油！”徐大眼献宝一样的从铺盖里翻出来，“俺从一个老郎中那儿抢的，说他家祖传的秘方呢！”

    “趴下，抹！”朱重八翻身倒下。

    朱九也忍痛翻身，随后屁股上一凉，两瓣儿红肿的屁股露了出来。

    眼看花大傻，熊掌一样的爪子就要上来，“恁他娘的....哎哟，轻点！”

    “轻了不中，活血的呢！”

    WDNMD！

    朱九心里大骂，老子第一次被男人摸屁股。

    “唉，弟儿！”朱重八小声问道，“拿了多少？”

    朱九看了一下周围那些还在探讨赌桌上得失的歪瓜裂枣们，拍拍自己小肚子上，响当当的包袱。

    挤眉弄眼道，“俺没查，俺都是拿银子，铜钱没要！”

    “你小子鬼精鬼精的！”说着，朱重八大手伸来。

    “啥意思？”

    “拿钱呀！”朱重八瞪眼道，“今儿有事儿，哥几个都站咱身后了，不能不讲究！”

    朱九不情愿的摸索出几块小碎银子，递过去。

    “大眼！”朱重八反手甩给一边白话的徐大眼，“拿着，找地儿买酒买肉，晚上咱们开荤！”

    “得令！”徐大眼眉开眼笑，一天两顿肉，以前想都不敢想。

    “俺俩跟着去，这狗日的手脚不老实！”歪脖子和豁牙子也跟了出去。

    “俺要鸡屁股！”花大傻咧嘴大笑，手上用力。

    朱九尖叫，“妈呀，恁他娘轻点！”

    还别说，这药油还真是有用，抹了之后屁股上凉凉的。再加上肚子里的酒气，朱九迷迷糊糊的睡了。

    “火大点！炖肉出锅时候再下盐！”

    朱九在香味和歪瓜裂枣们大呼小叫的声音中，迷迷糊糊爬起来。

    天黑了，屋里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锅里面咕噜噜的冒着热气，边上还摆着些黄豆，酱菜之类的玩意儿。

    “嘶！”朱九一动，屁股还有点疼。

    “醒啦！”朱重八坐在锅边，烤着火笑道，“醒了过来，肉一会就好！”

    有肉吃，朱九屁股就不疼了。掀开锅盖，升腾的热气中，鸡鸭大块骨头正在里面翻着水花。

    “真不少！”朱九笑道。

    “徐大眼奸呀！”豁牙子一边加柴，一边嚷嚷，“说做好的卤肉贵，找了一家饭庄子，把人家后厨的吃食给买了！”

    “给钱了吧？”朱重八问道，“别他娘的是抢的？”

    “俺哪能干那事儿？”徐大眼拎着两坛子酒，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有钱，谁他妈抢啊？”

    几个歪瓜裂枣，兴高采烈的围在锅边，连赵老蔫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在火光下，都散发着光。

    “好了吧！”花大傻急得流哈喇子，“开锅就能吃啦！”

    “等会！得入味儿！”徐大眼一副大厨的架势。

    门口不知道何时多了个脑袋，鼻子飞快的抽动，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隔壁什的兄弟，脸熟。只要见着朱家哥俩，就会主动打招呼。

    香味慢慢飘出去，他脑袋后，一个个的脑袋也靠过来。

    歪瓜裂枣们整齐的回瞪，在那口装肉的大黑锅前，露出凶狠的目光。

    “肉，俺得可着自家兄弟的肚皮！”朱重八站起来，冲着门外拱手，“但是肉汤，能给各位兄弟添点，多少就是那个意思，别嫌弃！”

    “和尚仗义！”

    “重八爽快！”

    扑棱扑棱，门坎子都踏平了，屋里黑压压挤进来一群人。

    “别挤，挤恁娘！”徐大眼护着锅，“俺们什长说了都有，挤个继爸，拿碗去，俺给你们分！”

    锅开了，一屋子人贪婪的闻着香气儿，徐大眼先是在锅里挑出一块带皮五花三层的肉，放在朱重八的面前。

    又挑了一块上好的拳头大的臀尖，放在朱九的碗里。才开始给自己的兄弟们分肉，连汤带水，每人都是一碗。

    刚要给那些蹭饭的人分肉汤，外面忽然传来诧异的声音。

    “哎，开饭了，人儿呢？”

    放饭的时间到了，费聚的声音。

    蹭饭的人中，突然一个人拍着脑门，“饼子加肉汤，打仗不受伤！”

    紧接着满屋的人又奔出去，把费聚团团围住。

    “费聚大哥，进来吃点！”朱九趴着窗户喊道。

    “感情恁们炖肉呢！”费聚笑呵呵的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儿。

    “兄弟，坐俺跟前儿！”朱重八挪动两下，把碗里的肉用小刀切了一大块，放在一个空碗里，又拎过酒坛子。

    费聚坐下笑道，“俺不亏嘴！”这倒是，谁挨饿厨子伙夫也不会挨饿呀。

    只见费聚把手里的纸包扔给朱九，“俺看恁哥俩挨了军棍，特意寻摸的！”

    纸包儿入手软乎乎的，闻着有点臭，打开一看，黄澄澄。

    “猪大肠！”朱九笑道。

    “吃吧，卤好的，俺私下里秘下地！”

    “兄弟！”朱重八端着酒碗，颇有些动容，“俺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这话说的外道了！”费聚和朱重八喝了口，笑道，“俺最得意好汉子，恁哥俩都是好样的！”

    “对，好样的！”那些捧着碗，吃着肉汤泡馍的蹭饭汉子们，咧嘴叫好。

    人心，不经意间，就是这么收拢的。

    屋里头满是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无形之中，这些乌合之众，亲近了不少。

    “爷们，来块肉，上岁数了吃肥的！”朱重八用小刀在自己的肉上切下来一块，递给蹭饭的汉子中，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头。

    “兄弟，整块瘦的，有嚼头！”朱重八又把肉切给一个根朱九差不多的年轻人。

    他自己的肉越来越少，似乎九没往嘴里送过。

    朱九悄悄的把自己的碗挪过去。

    “你吃！”朱重八用肩膀撞了一下他，顺手切下块场子，“俺得意这口！”

    说着，眉毛挤在一块，“呀，臭！”

    “大肠吃的就是这个味儿，不臭不香！”费聚大笑。

    “对，就这味儿！”朱重八和朱九大笑。

    风卷残云之后，锅底干干净净，肚子里缺少油水的汉子们，把带着油花的碗里，都装上热水，惬意的喝着。

    “和尚，恁今天那几下子利索！”刚才吃了肥肉的老头笑道，“练过！”

    “正经地！”朱重八拍了下结实的大腿，“不是俺吹，就俺这条腿，三五个汉子近不了身！”

    “和尚，恁咋知道贺老六耍鬼！还能把把赢钱？”

    “俺在山下化缘整整三年！要是不会点歪门邪道，这狗日的世道，咋活？”

    “唉，和尚，那恁睡过女人没有？”

    灶台的火光下，朱重八一脸得意，“啥话！不是俺胡吹大气，俺跟你们说。”

    屋里人都竖起了耳朵。

    “俺有一年，遇到一个小寡妇。娘的，那个白呀，捏一把都他娘的能出水..........”

    朱九望向窗外，门口脸上嘿嘿笑着的汉子，一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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