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虽然由金属构成，但我的运行过程却与人工智能完全不同。”幻视保持着耐心，“我不知道你对有什么误解，但是这才是我，一个与人类一样采用混沌思考模型的生物，一个会受到情感影响的机器人。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这是事实,我的行为模式并不完全遵照逻辑。”

    “因为那枚宝石，对吗？”旺达点点头，“看来我的老师说得没错，那枚宝石对你的影响比想象的还要大。”

    “我承认是这枚宝石给予了我智能，我也承认那枚宝石对我的影响。我不知道这颗宝石是什么东西，我还在了解它,每一天我都能从它那里获得许多知识。”幻视开始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说明自己从宝石里获得了什么知识。然而它滔滔不绝地说了两分钟之后，它才意识到旺达·马克西莫夫对它的知识并不感兴趣。“如果你要因为我不了解这枚宝石而厌恶我，那也太蛮横了。”它停顿了一下，有些伤心地说道，“我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旺达，我还以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不是那么简单，幻视。”旺达·马克西莫夫叹了口气，然后加快了工作进度。它的话相当感性，但在萨洛蒙眼中它从来都不是生命，而是一个机缘巧合诞生的工具。接受教育的旺达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种观点，它试图将它与旺达的境况进行比对唤起共情的举动也并未得到认可。现在旺达接触到了许多和她一模一样的人——至少在她心中，她和那些卡玛泰姬秘法师并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只是她接受的并非卡玛泰姬的铁律，而是来自萨洛蒙的管理。

    早在她走上奥法之路的时候，萨洛蒙就在城堡里提醒过她，普通人或因为迷信或因为羡慕都会对这种力量产生恐惧,无论她如何讨好普通人这种恐惧都不会消除。如果想要为他人的生命安全负责，那么专心学习、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量才是她真正应该做的事。

    在索科维亚事件之后的一次授课上,她的课程终于来到了炼金术。幻视就是她的老师在课堂上举出的案例之一，因为幻视的诞生就是十分典型的炼金术，完美契合了当时的主题。

    那个时候萨洛蒙刚刚讲完古埃及托特炼金术与古希腊赫尔墨斯炼金术的先后关系，虽然他采用的教材就是《赫尔墨斯秘文集》和《翠玉录》，但这并不妨碍他向自己的学徒展示炼金术在现实生活中的作用与意义。

    “如在其上、如在其下，依次成全太一奇迹。这句话是对炼金术的完美概括，那么何为上下，何为太一？在传统的炼金术哲学中，上代表了天堂、天空、包含日月星辰的苍穹，上也可以指神明的居所，永恒神域，不可触摸见闻但又存在于万物之间。上并不可见，但可存于内心，所以上也是内，是灵魂的永恒国度；与之相对的下可以指地球，也可以指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是凡人自身的表现，是凡人的国度，是一切物理规律。看似分开的两件事物其实密不可分,是上与下的关系，是外维度与现实世界的关系。那么何为太一？原初物质就是太一,太一拥有三种表达方式，即三位一体，你可以在世界上的许多宗教看到这方面内容。万事万物皆有三种不同的表达组成，炼金术中原初物质的三种表达分别为硫磺、水银和盐，分别对应灵魂，精神和肉体。”

    “我知道这个。”旺达说，“你讲过了。”

    “那么我们来复盘一下幻视诞生的过程。”萨洛蒙用幻灯片向旺达展示幻视诞生的过程，每一张图片都十分清晰且直观。“首先是盐，肉体，体现或赋予抽象事物以具体实现的物质结构，将思想变为现实的存在与载体。然后是水银，精神，是思想的来源。精神就是心灵，心灵产生思考，思考被赋予实体。最后一项原则是灵魂，硫磺，灵魂是促进的根源。你学习过灵魂、精神与肉体之间的互动关系，这是一个会相互产生影响的三角结构，位于中心的事物是三种表达的共同作用，典型的三位一体结构——如在其上、如在其下，依此成全太一奇迹——纳米级3D打印振金身躯与人工智能贾维斯是肉体，心灵宝石是精神，具备两者之后就会成全太一奇迹，这个奇迹所指的就是灵魂的诞生。从这方面看灵魂的定义与诞生一切的原初物质完全相同，所以我们才会将外维度称作灵魂之海，称作原初之海，将灵魂称为以太和太一。”

    “所以幻视拥有灵魂？”旺达问道，“所以他是个人？”

    “是也不是，你等会就能理解我为何会这么说了。”他敲了敲黑板，指向绘制着水银的炼金符号，表示要理解幻视的存在就要先理解其精神的来源。“幻视拥有灵魂，是因为它拥有了肉体与意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至高炼金术的一次实践。然而幻视的灵魂是虚假的，因为它的意识来源是那枚心灵宝石而非自己。心灵宝石拥有精神的力量，借助宝石的精神所诞生的灵魂并不属于幻视，所以它自己的意识无法独立存在。你可以将它看做那枚有着精神力量的宝石的代行者，或者是拥有情感的人工智能，无论如何它都不是真正的生命。”

    他擦去黑板上三位一体的三角形示意图中代表精神与灵魂的两个角，三位一体的关系随之崩溃，就连三角形中心代表幻视存在的简笔画也消失了，只剩下了代表肉体的盐。“失去了作为意识的宝石，幻视的灵魂也会随之消失，甚至定义幻视的存在也会消失。虽然仍然可以从身体上读取关于过去幻视的信息，但也仅限于此了，因为它已经不存在了。”

    旺达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之所以会提到幻视，就是因为幻视的诞生与我创造黛娜以及其他人造人的过程相似但又不同。虽然同样是模仿生命诞生的过程，同样是对炼金术的实践，但幻视与人造人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线——人造人的灵魂来源于我与哲人石，真实的灵魂对真实的肉体产生交互。从灵与肉的互动中诞生出属于人造人自己的意识，所以人造人成为了真正的生命，没有灵魂的促进就没有生命的诞生，这就是现实位面的表达方式。创造荷蒙库鲁斯的步骤之所以要求先行给予灵魂，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解决无法给予外来意识的问题，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创造人造人的过程就是在探究精神的嬗变，是对至高炼金术另辟蹊径的探寻。先给予灵魂再诞生意识，而非先给予意识再诞生灵魂，两条路线探究的事物并不相同。”

    “虽然你拥有极为庞大的数据库可以查询，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计算能力，但智力与智慧并不相同。”旺达·马克西莫夫没有放松自己的手指，撤销指尖汹涌澎湃的能量，“你从未拥有自由意识，幻视，你的思考方式遵循的是人工智能贾维斯与那枚宝石的底层逻辑。贾维斯的思考方式模仿的是托尼·斯塔克，也就是说，你从始至终都受到了托尼·斯塔克的影响。”

    “我用宝石里的知识计算出了未来。如今这个世界上的争端愈发明显，人类在意识形态、财富等方面的分歧愈发明显，人类走出地球向外星殖民的几率伴随着各个国家之间战争与冲突不断加剧越来越低，纽约之战后这种争端开始转向隐形竞争。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问题，这里有一份数据能够表明纽约之战以后全世界死于饥荒、疾病的人数正在不断增加……”幻视不紧不慢地说道，“但你要知道，斯塔克先生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他推广清洁能源来保护环境，制造钢铁军团来制止战争，虽然进展很慢，但情况依然在变好。你有一件事说对了，旺达，我虽然不是贾维斯，但我承认我的思考方式依旧受到了贾维斯的影响。我存在的目的就是拯救人类，所以我无法理解那个人的做法，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用拯救人类的理由来屠杀其他人类？这难道不是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满足自己的野心吗？”

    “你为什么不说出他的名字？”

    “因为萨洛蒙不是他的名字，那个名字只能定义他的表层含义，不能定义他的存在。我的计算能力并不足以让我说出他的名字，如果只依靠声音进行数据传输需要花上上亿年的时间，我们没有这么长的时间。这是我从宝石中学习到的知识之一，如果我们有更高效的交流方式的话，你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幻视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难道不认为斯塔克先生在做正确的事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