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迪恩·马利克发现皇帝与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完全没有表现出对黑尔将军承担任务的重视，甚至没有多提几次那些任务的细节。之前的谈话中皇帝所表现出的谈判张力以及对黑尔将军性格的把握，就好像他比黑尔将军还要了解自己一样，知道什么话题能够引起她的兴趣，什么秘密可以驱动她做出什么事。这种态度直到布置任务时就发生了转变，出于自己多年来的博弈经验，吉迪恩·马利克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然而接下来的事只是让他窥探到了皇帝计划的冰山一角。

    吉迪恩·马利克联想到皇帝通过他来转告黑尔将军，要她带上自己的女儿，紧接着那场谈话中皇帝给出的筹码足以让黑尔将军意识到她的工作需要更多可以信任的帮手，这个帮手除了露比以外再无其他人可以胜任。这种情况让他下意识做出了判断，那就是皇帝的真正目标是露比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紧接着他又感觉到不对劲。如果是这种原因，皇帝也没必要大费周章甚至编造出一个任务或者危机，这太夸张了，没有必要为了获得一具青春的肉体付出如此之多，真正的目标应该还是黑尔将军。

    皇帝还给出了能让黑尔将军建立起一个保守派九头蛇家族的资源，一个顶级军工复合体承包商的政商旋转门，一个家族信托基金，一个可以由家族占据的政府职位（这点黑尔将军自己就能做到）。这对于怀特霍尔博士雅利安优生学项目产品的黑尔将军来说无比重要，这代表着她能够摆脱过去的阴影和身份，爬到九头蛇的最顶层，那是怀特霍尔博士都达不到的高度。

    似乎是出于母爱或者只有皇帝知道的原因，黑尔将军同意了。

    正常谈话到了关键的部分就如同迷雾，哪怕是一旁旁听的吉迪恩·马利克也一头雾水，他只知道皇帝一次性给出的筹码轻松击溃了在官场沉浮多年的黑尔将军的心理防线，就如同操纵木偶一般操纵一个人。至于这些资源从何而来，吉迪恩·马利克一概不知，至于自己的女儿斯蒂芬妮究竟知道什么，吉迪恩·马利克也知道自己完全问不出来，他的女儿已经完全为皇帝倾倒，身心尽皆属于这个可怕的男人，不会产生任何背叛的想法。

    “我只有一个请求，看在我完成自己的工作的份上。”吉迪恩·马利克说道，“马利克家族传承了许多年，别让我们彻底消失，我不想马利克家族落入那些野心勃勃的远亲手里，我不想马利克家族的徽记被抹除，荣耀被遗忘。”

    “别担心，我不会如此苛刻。”皇帝拍了拍老家伙的肩膀，透过呢绒大衣传来的掌心温度让吉迪恩·马利克只觉得滚烫，惊得他在这个灰色寒夜逐步走来的黄昏里吐出一口腐朽的冷气。“斯蒂芬妮做得很好，你没有任何可担心的事。”皇帝说道，“我希望她能承担更加沉重的责任。”

    “我担心她做得太好了。”

    吉迪恩·马利克咀嚼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把这句带着腐蚀性酸液的话从喉咙里吐出来，这让他喉咙刺痛难耐，不停咳嗽。皇帝收服马利克家族使用的是最纯粹的暴力与恐惧，虽然后续他的手段和过去那些封建君王一样给出了优待，但那也只是因为马利克家族还有用而已。以己度人，吉迪恩·马利克可不认为皇帝会有太多耐心，马利克家族的未来只有维系在斯蒂芬妮·马利克与皇帝的关系上，仅此而已。但是这条线太过脆弱，而斯蒂芬妮又多次无视自己的暗示，吉迪恩·马利克知道自己必须行动了。

    同样心事重重的还有黑尔将军，因为皇帝向她透露的未来充斥着绝望。

    外星舰队压境，人类毫无反抗能力，地基反轨道武器也不一定能起作用，就算卫星安装上武器，在外星人眼中也只不过是移动缓慢靶子而已。难以逾越的科技代差令人恐惧，地球人的法桉和金钱对于外星人来说毫无意义，如何在这种环境下保存人类的生存才是重点。

    她向皇帝说起地球上会出现投降派的时候，就是在试探皇帝本人的态度，她在试探人类能否站在某个立场上存活下来。尊严、独自等等问题，在生存面前似乎并非难以抉择——然而皇帝的言语中却表露了他的立场，他坚决地站在了人类独立的一方，信心满满地认定人类能够击退外星舰队。皇帝向她承诺，会把齐塔瑞人和黑暗教团基因改造生化部队的生物样本和单兵装备送到基地，用来给她进行测试。

    据他所说，这些样本都来自于他当星际海盗时的收获。虽然黑尔将军很喜欢皇帝表现出的钢铁意志与见识，她也知道皇帝的单兵战斗能力，但她不会把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她不得不考虑反抗的代价，工业区的人口比农业区的人口重要，士兵比平民重要，工程学专业比文科重要，她必须考虑如何减少损失，失去了科学技术就意味着人类种族很有可能就此灭亡。至于那些复仇者……黑尔将军从来都没有看得起他们。特种行动的前提是拥有能够拖住敌人主力的军队，当原子天火从天而降而人类防空系统束手无策时，那就意味着灭亡，再强大的特种作战小队都无济于事。

    不，这不是投降，这是实用主义。

    她必须找到可以信任的帮手。不是身边的露比，而是更加可靠、更加强大的帮手。

    “罗纳德·里根（华盛顿国家机场）。”刚一上车，斯蒂芬妮·马利克就替皇帝下达了指令，“我希望私人飞机能够准备好去纽约的行程。”马利克家族的庄园位于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旁边的麦克来恩兰利区，这里是共和党的非正式活动区，环境十分良好。与此同时，附近的兰利社区就是中情局总部所在地，可以说皇帝的这一趟旅程就是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司机点点头。

    马利克家族有自己的仆从，要做些小动作并不困难，在斯蒂芬妮·马利克和皇帝搭乘的汽车酒柜里已经出现了一瓶药物。这种事对于马利克家族来说不算什么，这辆车作为马利克家族的座驾还安装有武器，只不过随行安保队伍被强行撤掉了，这次不需要进行安保工作。司机知道自己的任务，他会在何时的时机转告未来的家族族长，他会告诉她族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只需要照做就行了。“十分钟，可以在抵达机场前完成安排。”司机问道，“是否需要空乘安排餐点和酒水，女士？我们的餐品企业可以在我们抵达时准备好晚餐，能让一个小时的航程十分舒适，您是否需要确认菜单？”

    斯蒂芬妮·马利克转头看向皇帝，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她再转告给司机。“尽快，我们不会在纽约停留太久。”她说，“我希望纽约JKF（约翰·肯尼迪国际机场）能够做好接车准备，我们要去雅典娜山一趟。”

    “我们是专业的，女士。服从就有奖赏，为马利克家族服务是我们的——”驾驶室与后座之间的隔板缓缓升起，但司机还是尽职尽责地说完了剩下的台词，“——荣幸。呼……真是个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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