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脸上犹豫了一番，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诺维斯的维序者，都说这事他们管不了，得上报萘恩区总部，可萘恩的维序局总部也不管我们……”

    “之前也有委托过别人吧，可他们不是铩羽而归，就是拿着报酬一离开便杳无音信……”

    “连上次那位米斯特大人都说不行，您比她还厉害吗？”

    瑞尔微微一笑，摇头道。

    “问你个问题，你是想让那群劫掠庄稼的游荡者死去，还是想让自己的庄稼以后不被劫掠？”

    费秋皱着鼻子努力想了想，青涩的脸上有些疑惑道。

    “这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瑞尔摇了摇头，轻轻笑道。

    “那我换个问法，如果那群游荡者以后再也不来劫掠庄稼了，你还会想让他们死吗？”

    费秋用力点了点头。

    “当然！他们以前干了那么多可恶的事情，害好多人破产成了五等民，这些坏人，不愿意辛勤劳动自力更生，只想着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把我们害得那么惨，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啊！”

    瑞尔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可是那样的话，也许有很多人会牺牲呢，说不定又有许多家庭要家破人亡了，就算这样也在所不惜吗?”

    费秋思索了一番，似是醒悟般说道。

    “那……那就算了，只要能过上平稳的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未来比过去更重要，是这样对吧？”

    瑞尔眼中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虽然他运用了一些【表达】的能力进行了引导，但这个少年的领悟思辨能力确实不错。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胜任教导工作了。

    抹了抹灰，瑞尔挑了块岩石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空位道。

    “行了，你的教学能力我已经考察的差不多了，我们来聊聊别的吧。”

    有些拘谨的坐在瑞尔旁边，费秋回想起爷爷对他说的话。

    【那位先生让你干嘛你就干嘛，这可是事关整个诺维斯未来的大事！】

    “你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如何？”

    先愣了一会，紧随其后费秋微微攥紧了拳头，像回答标准答案一样，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当然……很好!能生活在秩序联邦，过着安稳的生活，为美好的未来努力工作，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瑞尔托着下巴，笑着质问道。

    “真的吗？好在哪？”

    费秋努力回想起自己以前受到的教诲，有理有据道。

    “那是肯定的啊！当初普兰特联邦还未建立的时候，海米西亚大陆被各种天赋异禀的上等种族占据，在这些种族势力的压迫下，我们人类长期处于世界底层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但在一支高贵血脉的带领下，我们人类彻底崛起，使用【科学】的力量，将所有牛鬼蛇神完全横扫，伟大的普兰特联邦让海米西亚大陆迎来了千万年未曾有过的空前盛世！”

    “生在这样和谐有序的安稳世界，我们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听到这些，瑞尔有些沉默。

    如果是之前瑞尔刚到游戏的时候，或许会对这些洗脑般的话语不屑一顾。

    但在他经历过赤血獠牙中的副本后，他不得不承认。

    或许对于那个朝不保夕时代的人类来说，秩序联邦这样的世界，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奢求了。

    将所有上等种族铲除，建立起一个人类主宰的统一联邦。

    瑞尔回想起那些因为血脉问题，被剔除公民身份的游荡者，这个世界算是人类当家做主了吧？

    在所有联邦公民眼中，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伟大功绩。

    生活在秩序联邦中，或许对他们而言真的是幸福的。

    但回想起之前的所见所闻，和那群眼中燃烧着火焰的人们，瑞尔还是不禁疑惑。

    这是你们创造的世界吗？

    这是你们想要的世界吗？

    预言真的实现了吗？

    这就是最终的理想世界吗？

    叹了口气，瑞尔按着少年尚且稚嫩的肩膀，认真问道。

    “费秋，说实话，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别人听见，这里没有秩序法在盯着你，告诉我，你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吗？”

    【精神影响判定中，【精神】36，【魅力】26，判定通过】

    【对方的精神影响已被覆盖】

    这磁性而温润的声音，似有诱导内心真实想法的魔力，将费秋内心深邃之处的某些东西，从千丝万缕的桎梏中，缓缓解放出来。

    无数的念头，复杂的情绪，从心头不断滋生。

    前所未有的躁动感，让费秋心绪不宁。

    他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各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他惶恐的在心中自语。

    [这……这……这难道才是我真正的想法吗？]

    因剧烈挣扎而红透的脸上，露出犹豫不定的神色。

    感受着肩头瑞尔温暖宽厚的手掌，从中似乎传递来无尽可靠的力量，让他拥有说出实话的勇气，费秋一咬牙道。

    “其实……一点都不好啊！”

    如同大坝开了一个口子，汹涌澎湃的情绪倾泻了出来，费秋眼中闪动着泪光，情绪激动的不断说道。

    “可恶的游荡者每天劫掠我们的劳动成果，秩序联邦却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那些维序者只会对我们吹毛求疵，求他们去解决真正的麻烦，一个个就推三阻四，拿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教训我们……”

    “还有那些拿了报酬就跑的骗子，我们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剩下了……”

    “为什么啊？！我们明明每天都有在好好工作啊，却还是在为下个月的居住税担惊受怕，一不小心就会沦为五等民……”

    “这世界太差劲了……根本就和垃圾一样！”

    说完费秋已是泣不成声，他过去从未发现，自己的生活竟是如此糟糕透顶。

    瑞尔无声的将对方拥入怀抱，无需任何言语，这便是最好的安慰。

    在费秋情绪恢复平静后，他有些歉然不安道。

    “抱歉瑞尔先生，我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了……”

    瑞尔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坚定不移道。

    “不，这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这才是你该表达和拥有的东西，记住这种感觉，不要让它平息下去。”

    虽然不是特别理解其中的含义，费秋依然用力点了点头，他冥冥中感受到这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好似想起了什么，瑞尔凝视着费秋的双眼，认真的问道。

    “你能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