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培训里，陆辛便已经学到过。

    污染源与能力者，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

    区别只在于，能力者可以控制自己的能力，而污染源，则是会不受控制的释放。也因此，出现了一些变化，相比起污染源而言，能力者，往往都是在压制，或者说限制自己的能力。

    便如蜘蛛系能力者，他们可以轻易的扭曲自身，做到很多不能做到的事情。

    但现在，陆辛却看到妹妹用她的能力，去扭曲了那只精神怪物。

    这不是精神异变者的能力。

    这是一种污染。

    “……”

    “喀”“喀”“喀”

    随着这一只精神怪物被扭曲的地方越来越多，它的动作也受到了影响。

    它似乎感觉到了恐慌，开始不停的扭动着身体。

    肥硕的身体两侧，有无数的人脸向外延伸了出来，然后形成一条粗壮的柱状物。

    柱状物继续向外延伸，生出了五指，便成了一只长约五米的手臂。

    它两条手臂向上倒叠，抓向了身上的陆辛。

    只是身躯如此巨大的它，动作在此时的陆辛眼里，简直慢到了极点。

    陆辛手脚并用，踩着一张一张的人脸，飞快在的它身上爬过，身形随时会以一种违反了物理法则与人体极限的方式倒挂或是扭曲，便躲过了这只精神怪物的抓捕与反击。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他无法在怪物的体表某个区域，停留超过一定的时间，因此无法再继续扭曲怪物的身体其他部分，但是之前被妹妹扭曲的部分，却还是一直在扩散着，扭曲的部分越来越大，已渐渐覆盖了这只精神怪物一半身体，这也使得它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大。

    动作开始显得极为不协调，动作也被拖缓了下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而这种变化，似乎使这只怪物出现了某种类似于恐慌的情绪，它身上所有那些还能动的，没有被扭曲的面孔，同时露出了一种痛苦而惊慌的表情，嘴巴胡乱的张开，像是在痛哭。

    那种哭声，嘈杂散乱，扭曲着周围的空气，像是一丝丝的电流来回翻滚。

    处在这种“电流”之中的陆辛，感觉像是有无数的钢针扎进了自己的脑仁，使劲搅动。

    但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表情，似乎要拍起手来。

    ……

    ……

    “嗤啦……”

    与此同时，在被污染扭曲的这只怪物身上不协调的地方越来越多，影响到了它的行动时，这只怪物忽然做出了一个让人想不到的决定，它的身子用力拉长，使劲向前冲去。

    被扭曲的那一部分身体，在这种挣扎之下，被它硬生生扯了下来。

    它的速度，也顿时加快，像是一团苍白而诡异的人形虫子，飞快蠕动向了前方。

    在它的前方，便是那些还没有被它吞噬掉精神体的人群。

    如今，被吞噬精神力的，与没有被吞噬精神力的，分成了特征分明的两部分。被吞噬精神力的，都已经软软的摔倒在地上，气息全无，脸色僵硬。而没有被吞噬精神力的，则还是那样呆呆的，静静的，面对高墙站着，静静的流着眼泪，仿佛是待收割的稻草一般。

    这只精神怪物，居然舍弃了自己被污染的部分，只为了更快的吞噬这些人。

    可是在它爬向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精致小礼服的女人。

    妈妈向着它微笑着，温柔的像是在招待一位受欢迎的客人。

    这只哪怕舍弃了一半的身体，仍然臃肿庞大的人脸怪物，身上所有的脸，同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迎着这个精致的女人，它想也不想，便调头回去，似乎要向着陆辛冲去。

    只是在它调过头来时，便看到陆辛已经站在了一只巨大的怪物头顶之上，向着它笑。

    那是被它舍弃的一半身体，整体显得与它类似。

    只是看起来，陆辛脚下的精神怪物，却异样的扭曲与恐怖，其同样也是由无数的脸拼凑而成，但每一张脸都古怪到让人发狂，像是一幅幅的抽象画。

    眼睛该在的地方，一定是鼻子，鼻子该在的地方，偏偏生长了嘴巴。

    无数抽象人脸画，组成了这一只巨大的抽象怪物，所有的眼睛，同时向它看了过来。

    ……

    ……

    “嘻嘻，这只怪物好笨哦……”

    陆辛耳边响起了妹妹的笑声，听起好开心。

    其实自己，也是这才明白，妹妹不仅是污染了这只精神怪物而已，她还将这精神怪物主动舍弃的，已经被她的能力污染，变得扭曲怪异的那一部分，变成了自己的玩具。

    两只怪物在红的月光下，向着彼此嘶吼。

    ……

    ……

    然后陆辛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两只手轻轻举起了起来，像是在弹一架不存在的钢琴。

    他脚下的扭曲精神怪物，便忽然像疯了一样，无数张脸同时嘶吼，飞快向前爬去。

    “嘶嘶嘶……”

    像是无数的电流在交织碰撞的声音。

    两只精神怪物重重的撞在了一起，相互撕咬。

    落在了外人眼里，只感觉空气里像是忽然爆发了一颗谁也看不见的炸弹。

    空气出现了一团一团的扭曲，就像是有火在烧炙，使得空气薄厚不匀形成的视线折射。

    空无一物的大地上，会忽然间出现了一个沉坑，却是被看不见的力量，抽打出一条碎屑纷飞的深深沟壑。泥土像是被煮开的水一样，时不时的翻起一个个松软膨胀的疙瘩。

    有微弱但却异常清晰的震颤感，水纹似的传递向了很远的地方。

    红月的光芒洒落下，时不时勾出两只怪物庞大而扭曲的身影。

    它们的战斗凶残而安静，有种异样的壮观。

    ……

    ……

    “有些不对劲啊……”

    青港外，遥远的大楼之上。留着络腮胡子，头戴贝雷帽的男子，或者说“秦燃”。

    望着仪表上开始变得紊乱的线条，缓缓皱起了眉头。

    “现在应该还没有达到预定的精神量级，就开始变得不稳定了？”

    “……”

    “就是测试个炸弹而已！”

    身穿红西装的男人笑道：“老大你太紧张了，需要我通过木偶来看一看吗？”

    秦燃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会，道：“看一眼吧，但只看这一眼，便要永远的切断联系。”

    “你真是担心的太过了！”

    “我不认为有什么能力者可以阻止精神炸弹的爆发……”

    穿着红西装的男子人笑了笑，然后面向青港城方向，抬起左手，轻轻勾了勾尾指。

    ……

    ……

    青港，二号卫星城，南墙。

    那一片如稻草一般，静静的站立着的人群里，忽然有其中一个，尾指动了动。

    然后这个人眨了一下眼睛。

    他在周围安静不动的人群之中，僵硬的转头，向着陆辛方向看了过去。

    ……

    ……

    如今这片战场，壁虎与巡城军都已退出，就连陈菁，也下令关闭了监控设备。

    但仍然有很多人，正在暗暗的观察着这片战场，记录一切变化。

    有个躲在了高墙下方的暗门里，拿着摄影机的男人。

    有个远在千米外的高楼之上，用超视距望远镜观察着这个战场的女人。

    还有一个在二号卫星城的一个密封房间里，静静的坐在了沙发上，目光没有焦点的人。

    他坐在了沙发上，但视角却像是出现在了高墙的半空之中。

    ……

    ……

    之前陆辛便已经说过，让其他人退出战场。

    不可窥视，不可接近，不可录制。

    但在如今陆辛全力对付这只精神怪物时，还是出现了许多允许之外的目光。

    静静的站在原处，看着陆辛对付那只精神怪物的妈妈笑了。

    她自己精致的小挎包里，拿出了一柄剪刀。

    ……

    ……

    所有投来目光的人耳边，都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喀嚓”声。

    那是剪断某种东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