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在前面带着陆辛，乘坐电梯，来到了特清部的四楼东侧。

    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到了一个守卫森严的办公室。

    期间还经过了几扇有着检测器的大门，每经过一扇大门，机器都会狂响起来。

    韩冰便向看守检测器的工作人员一遍遍解释：

    “没事，这是单兵先生。”

    “……”

    这些工作人员听了韩冰的介绍，也都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陆辛的黑色袋子，然后就放行。

    这一点让人觉得很奇怪，大概是因为别人进入这个会议室，都是不可以带枪的，而对于单兵来说，他带了枪的话，反而显得更安全，所以一听是他，就直接给他放了行了？

    解释了好几次后，终于进入了通道尽头的一间全封闭办公室，黑色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陆辛看到，这是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坐下的会议室，装饰厚重，灯光只开了前面一排，前首有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有一个主持台。这么大的会议室，却只坐了前排寥寥十几个人。

    而且那些人，年龄似乎都不小，从后面向前看了过去，一排秃头在屏幕的光下微微发亮。

    “单兵先生过来了。。”

    韩冰轻轻说了一声，前排的秃头顿时转过来了很多。

    “大家好……”

    陆辛向这些秃头和少部谢顶的人点了点头，在韩冰的眼神示意下坐到了前面。

    坐在他身边的是陈教授，前面是白教授。

    白教授的身边，是圆脸的苏先生，一脸和气的转过身来，和陆辛轻轻的握了下手。

    “你好啊单兵，上次海上国的事件之后，就一直想跟你聊聊。”

    “没想到一直没得到机会……”

    “……”

    陆辛只好客气的跟他握手，道：“以后有机会的,前段时间我太忙了。”

    苏先生笑着点头,转过了身去。

    坐在了陆辛后面的韩冰,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陆辛坐下了之后，目光轻轻扫了一下，就见这个会议室里,阵仗实在不小啊。

    他见过的青港六疯，几乎全部都在这里了。

    此外,还有苏先生、沈部长、白教授、陈菁等等。

    另外,还有几个自己也没见过的生面孔,但能与这些人坐到一起的，想必身份都不会低。

    尤其是,能够明显的察觉，自己进来之后，不少人都正偷偷的打量着自己。

    陆辛便只好微笑着向他们看了过去,轻轻打招呼。

    这些被他捕捉到了目光的,或是尴尬的笑容,收回了目光。

    或是唰一下收回目光,跟做贼似的。

    ……

    ……

    “好了，单兵先生也已经到了,那我们的会议正式开始。”

    这场会议非常的简单，甚至没有个会议主持人，也没有正式的开场警示。

    白教授只是打量了一下,见所有人都已经到了，便主动起身,走到了台上，道：“这次的会议,主要就是向在座的诸位汇报开心小镇事件的处理结果，并就一个计划征求意见。”

    他没有卖关子,也没有准备什么资料，直接平铺直叙的讲道：

    “时至如今，青港特清部已经与开心小镇达成了初步的稳定关系。”

    “在那位女王最虚弱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收获了她很高的善意。”

    “并且已经通过观察与检测确定，这份善意应该能够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真正的谈判，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我们已经在拟定青港的条件。”

    “这件事，属于一个单独的项目，已有详细的资料准备，在此不再赘述。”

    “我今天要对大家说的，是这一次任务里暴露出来的问题。”

    “此次开心小镇事件，因为科技教会的出现，我们青港准备不足，伤亡折损极为惨重。”

    “共有二十百三十二位信息调查小组的精英在这次事件之中牺牲，此外，在清理精神乱流的过程中，同样也有十一位战士，两位能力者牺牲，三十一人受了伤……”

    “至于这次任务中的消耗，那就更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青港近十年来的积累，在这一次的任务之中，便消耗了差不多一半。”

    “诸位……”

    他轻轻敲了一下身前的主持台，加重了声音，道：“我们可以在这次与科技教会的交手之中取得胜利，本身就已经是借助了单兵与娃娃两位能力者的自身力量，即使如此，还造成了这么多的牺牲与资源消耗，不知道你们对这一次的胜利，抱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是庆幸，还是后怕？”

    “……”

    冷不丁听到白教授提到自己的名字，陆辛微微有些害羞。

    感觉周围偷偷看着自己的目光更多了。

    “我刚才提到的，还只是一些表面上的损耗……”

    白教授继续道：“另外一个问题，是苏先生提出来的，因为精神污染事件的频繁出现，强度加剧，我们青港各个执法部门都已经运作到了极限，甚至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我有一句话，并非危言耸听。”

    “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一次，青港的胜算，不超过50%。”

    “即使能胜，但凡有某个环节出现了失误，青港内部矛盾引发，垮台的概率……”

    “……超过80%！”

    “……”

    明明是在讨论一场已经完成的任务，但是白教授的话说到了最后，却莫名的让与会之人心里都显得有些压抑。

    尤其是陆辛，他本来不太关心这样的问题，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二号卫星城的小职员，但是前不久刚刚才与韩冰讨论过这种问题的他，反而更加感同身受。

    只是，白教授这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做什么。

    当时不就和韩冰讨论过，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的吗？

    遇到了特殊污染，总不能不管吧？

    普通人在特殊污染的面前，显得太过脆弱，不可能不去保护他们的。

    陆辛认真了一些，静静的听着白教授的话。

    他发现，周围坐着这些光头，或是谢顶的人，脸上的表情也都变得严肃了些。

    他们这些人里，应该已经有很多知道这次的会议开什么。

    但是他们听到这些事，脸色还是下意识变得凝重。

    身边的空气变得微微有些压抑，陆辛忽然觉得周围多了些什么。

    下意识的回头一张望，就见到身后的座位上，这时候已经多了三个人。

    小脑袋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两只小脚丫伸到了前面，就搭在陈立清教授肩膀上的妹妹。

    优雅精致，笑意盈盈的坐在了椅子上的妈妈。

    还有表情阴冷，似乎一直都带着那种不屑之意的父亲……

    自己的身后就坐着韩冰。

    她还以为自己在看她，向自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眼神示意自己继续听会议内容。

    她还不知道，她的身边已经坐了一位高贵的女士。

    家人对这个会议，也会很关心？

    ……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诸位产生悲观情绪。”

    白教授在演讲台前，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在告诉大家一个事实，特殊污染，并不像我们之前想的那样，只是偶尔发生，且会随着时间渐渐的消失，而是呈现出了一种越来越强烈，污染方式也逐渐多样化的过程，这对于我们青港，甚至整个人类，都是极大的威胁。”

    “无论是我们观察到的规律，还是月蚀研究院分享过来的资料，都说明了这一点。”

    “现在的我们，能不能对抗得了这种威胁？”

    “……”

    说到了这个问题时之后，他看下了台下的人，然后自己回答。

    “可以，海上国与开心小镇的事情就是证明。”

    不过，紧接着，他便话音一转：

    “但是，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是能不能对抗得了这件事了。我们青港的目标，从建城之初，便是恢复前文明时代的秩序，保护好那些愿意相信我们，进入高墙的人。”

    “但每一次污染，都会带来大量的伤亡，这不是我们的追求。”

    “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败每一次污染，而是将每一次污染的威胁，降到最低。”

    “甚至，直接让这些污染，远离青港！”

    “……”

    陆辛微微讶异，抬头看向了那个正在讲话的老头。

    之前他每次遇到特殊污染事件，就算解决了，心里也总是不痛快。

    有时候他也在想原因在哪里，现在居然一下子明白了。

    打败污染，不是目的。

    目的是不让污染害了更多的人。

    “啪啪……”

    坐在了陆辛身后，韩冰身边的妈妈，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轻轻鼓掌。

    但她鼓掌的声音没有人听见。

    台上的白教授，也不会知道这时候有人在为他鼓掌。

    说到了这个问题时，白教授的脸色反而更显得有些沉重了，低叹了一声，道：“从这个目标上看，我们青港特清部，或者将联盟里的其他高墙城都算上，完成的并不好。”

    “精神污染，几乎无处不在，它可以在高墙之内诞生，也可以从荒野中来。”

    “他有可能被抱有敌意的能力者驱使，有可能被野心家操纵，我们根本不可能躲避……”

    “而精神污染的特性，又使得我们往往都需要在它酿成了一定危害之后，才会发现征兆，然后去调查，然后阻止它的污染，再动手清理污染源，最终疲于奔命，付出无数的精力……”

    “就像如今，我们每个人都很辛苦，但污染的出现却越来越多……”

    “……”

    陆辛目光变得有些失焦。

    普通人在特殊污染面前，抵抗能力太弱了。

    尤其是，或许很多人还不知道深渊的存在，也不知道那场大危机早晚会到来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阻止深渊最后的爆发，也就没有人能够阻止污染越来越多的事。

    就连研究院，对这个问题，似乎都是绝望的。

    “所以……”

    这时候，台上的白教授说出了重点：“我们从一开始就在考虑：”

    “如何才能从根本上缓解，甚至是解决这个问题！”

    “……”

    “咦？”

    陆辛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瞳孔微微放大。

    表情没有跟上，因此脸色显得有些漠然，但心里却微微有种吃惊的感觉。

    他在说解决这个问题的事情？

    在陆辛的身后，妈妈脸上也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父亲则是眼神冷厉，似乎很不屑。

    妹妹……

    ……妹妹正伸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韩冰，根本没听到台上说什么。

    台上，白教授说到了这里的时候，目光也正向下看了过来，目光落处，正是陆辛，他似乎想从陆辛脸上，分辨出一些表情来，但却看到，陆辛这时候的脸色，只显得平静。

    于是，他也只能继续说了下去：“这就是我们一直在研究的，天国计划。”

    ……

    “哗！”

    在白教授说出了“天国计划”这四个字时，台下多少都有些骚动。

    陆辛不确定有多少人在事先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计划，但可以看得出来，这个计划的名字，似乎本身就有一种沉甸甸的份量，无论是研究员还是教授，又或者是一看那身上的气质，便是成熟政客的男人，表情都出现了些许的动容，只是看不出来，这是激动，还是担忧。

    白教授则继续讲了下去：

    “天国计划，是在我们明白了特殊污染的本质之后，就提出来的一个设想。”

    “神话传说里，有魔鬼蛊惑世人，让人堕落，永坠地狱。”

    “魔鬼无处不在，变化莫测，普通人抵挡不了。”

    “但是，这世界上也有魔鬼到不了地方，那就是天国。普通人如果不想被魔鬼引诱，那就只有在死后进入天国，躲藏在神的羽翼之下，这样就可以远离魔鬼，得到永远的喜乐安宁。”

    “……”

    说到了这里，白教授的目光，隐隐变得坚定。

    陆辛很久没有从一个普通人的脸上，看到这么坚定的目光。

    他甚至在某种层面，感觉这时候的白教授声音变得十分洪亮，像是要冲到天上去：

    “我们不准备等死后再来得到安宁，所以我们要在人间造一个天国。”

    “我们不想祈求神的庇护，所以我们打造自己的神。”

    “这……”

    他的语速放缓，沉声宣布：“就是青港的天国计划的核心理念！”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