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在白教授话音落下的一刻，在场参与的几位先生，都有种头发忽然竖直的感觉。

    与研究院那位天才研究员有关？

    那位据说因为太聪明，发现了让自己深受打击的真相，因而选择了自杀的天才？

    这怎么可能？

    青港的天国计划，是当初针对着层出不穷的精神污染事件，以及每一件污染背后高的吓人的伤亡概率与对社会结构的破坏力，因而由白教授提出思路，经由几位先生拍板决定，最后才又在青港特殊污染清理部一应研究人员的通力合作之下，一步步完善了出来的。

    青港一直以“天国计划”为骄傲，因为这确实是他们搞出来的。

    另外便是，天国计划确实有可以有效阻止各种精神污染与能力者入侵的问题，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毕竟这个计划提出伊始，目的就是为了对抗精神污染与敌对能力者的入侵。

    可如今，面对着深渊里的恐怖存在，面对着一代研究员引发的浩劫，面对着终极的现身。

    便很无力了。

    青港对此也毫无头绪，更没有办法解决。

    因为限于当时的目光与对精神异变的了解，精神领主，便是青港的极限。。

    娃娃如今是第五阶段，那也是因为单兵，而不是青港有能力把她推到第五阶段。

    青港之所以迷茫，甚至惶恐，也是因为这一点。

    但如今，白教授却说，这个计划，其实早就有了后半段？

    ……

    ……

    “有一点毋庸置疑。”

    白教授迎着众人的惊疑，沉声道：“天国计划，就是青港的。”

    “我的思路，诸位敢于拍板并且支持的勇气，再加上青港特清部上下人等的努力，甚至，是青港拥有了娃娃这样单纯的能力者这种幸运，一切的一切，才构成了如今的天国计划。”

    “但是，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一个计划，从拥有思路，再到完善，突破各项难关，以及最后落地执行，缺一不可。”

    “而我们天国计划的思路，其实最早，便是来自于月蚀研究院的林默先生。”

    “只是借我的口说了出来而已。”

    “……”

    说到这里,他也沉默了一下,微微一叹：“但这并非我有意隐瞒,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之前我们应单兵要求，研究惟一意识以及打破终极——虚无的方法，为此向月蚀研究院索要相应资料,薛甲院长一如我们所请，尽数给了我们,而且不但给了,还给了更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关于那位月蚀研究院天才研究员真正留下的精神遗产,以及当年的真相。”

    “……”

    提到了“月蚀研究院天才研究员林默”时，他的脸上，也隐隐出现了一些特别的色彩。

    那是对于天才的崇拜,以及对于其命运的惋惜。

    “关于那位天才研究员的死,整个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惋惜。”

    “很多人认为,如果他没有死，内心更强大一些,或许做出的成就，远不止此。”

    白教授低低的叹气，摇了下头,道：“曾经，我也是这些人之一。”

    “直到薛甲院长告诉了我当年的事情,我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的自杀……”

    沉默了稍许,他才讲了出来：“是早就注定的事情。”

    ……

    ……

    会议室里，在几位先生惊疑又期待的面色中,白教授缓缓说了下去：

    “他太聪明了。”

    “他提出了七个台阶理论，对精神异变领域做出了最初的解析与归类，这对于后面人的研究指明了方向。但据薛院长说，这个敏感又聪明的人，其实发现的事情，远远不止于此。”

    “其中，就包括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在当时的一代研究员有意隐藏了一些事的情况下，从蛛丝马迹里发现了真相。”

    “据薛甲院长说，那时候的他，压力很大。”

    “这些压力，一方面来自于一代研究员。”

    “虽然一代研究员当时已经集体消失，但研究院却一直在他们的观察之中。”

    “有些事情他们并不想让后来的人知道，认为研究院只需要帮助他们起到稳定世界局势的作用就够了，所以他们的眼线与一些神秘的监视，一直遍布在研究院里，掌控着所有。”

    “一代研究员的消失，再加上王景云策划了逃走的实验室事件，使得当时刚刚迁徒到了中心城的研究院，一度陷入了恐慌与混乱之中，而薛甲院长，便是在那时继任了院长一职。”

    “但当时，在一代研究员的监视与众人迷茫之下，他的权力其实很有限。”

    “偏偏也是在那时候，天才研究员有了一些了不起的发现。”

    “一代研究员加紧了对他的窥探甚至一些阻挠，加重了他的焦虑。”

    “……”

    白教授说到了这里的时候，下意识的深深叹了口气，口吻也重了一些。

    似乎有些感慨当时这位天才的艰难：“不过，对他影响更大的，还是他的研究。”

    “他不像一代研究员那样，已经有了一些经验，更有一些方法规避未知的危险。”

    “他只是根据手头上的资料与当时的现状进行研究而已。”

    “随着他研究的深入，逐渐接近了真相，于是，他也引来了……”

    微一沉默，他才低声开口，仿佛是怕太过大声，会被什么东西听到一样：

    “最初的窥探。”

    “……”

    “最初？”

    听到了他的话，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甚至觉得难以理解。

    “不错，就是最初。”

    白教授低声道：“你们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无形之间的联系。”

    “最初，便是这样的存在，你对它越了解，便在精神层面越接近它，也能越受到它的影响，那种精神层面的压力，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同样的，也是普通人完全无法承受的。”

    “林默，那位天才，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精神崩溃了。”

    “他从一百层高的楼上跳了下来，只留下了三个预言——以及他最后的建议。”

    “……”

    会议室里，气氛开始莫名变得压抑。

    白教授说起的，只是一个很早就已经死去的人。

    在但如今的人心里，听到了这些事，仍然会莫名觉得心情沉重。

    而对于他的精神崩溃，他受到的最初的影响，更让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就好像，自己在谈论最初时，它便已经盯上了自己一样。

    ……

    ……

    在办公室里变得微微压抑的时候，白教授喝了口水，缓了一会。

    然后才道：“后面的事情，有很多你们已经知道了。”

    “薛甲院长处理了他的身后事，也在那时候，了解到了他研究的东西……”

    “可以说，薛甲院长在专业程度上，确实不如天才研究员以及王景云教授。”

    “但是，他有着自身的特长。”

    “他很聪明，早就知道了月蚀研究院里的一些暗流激涌，也立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那时刚继任院长的他，也没有多少权力，应付不了潜在的危险。”

    “所以，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没有完全藏起林默研究员的一些成果，因为那样会引起一代研究员的怀疑，他只是第一时间，便将最关键的部分隐藏，并篡改了他的遗书。”

    “他让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天才研究员是不堪压力重负才自杀的。”

    “却不知道，这位天才研究员在自杀之前，已经承受着想象不到的压力，给出了答案。”

    “他用这种方法，保护了那位研究员最宝贵的研究成果。”

    “直到后来，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手段，将红月研究院，更名为月蚀研究院，将里面藏着的一代研究员的眼线与窥探，一一拔除干净，重新培养了一批信得过的人，甚至到了前不久，用一种接近疯狂的手段，毁掉了一代研究员手里的大王牌……”

    “形势，总算不那么紧迫了。”

    白教授说到了这里，轻轻松了口气，道：“而他，也终于才让林默先生的研究成果面世。”

    “这，就是我们现在手里的东西。”

    “……”

    “……”

    当会议室里，几位几乎听得呆了的先生，终于将目光聚集到了手里的文件上时，白教授也才轻轻捏了一下眉心，苦笑道：“当然，他做的事情还不仅仅如此，当年，他把我们这些正在研究院里实习，而且成绩还不错的人召集到了一起，准备一个个的赶到高墙城来。”

    “当时的我们其实也不太理解。”

    “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进步，威胁到了他院长的位子，所以发配我们呢……”

    “现在看，才明白了他的计划。”

    “他作为唯一一个从最开始就了解林默研究员研究成果的人，早在那时就开始了布局。”

    “他在给我们作培训的时候，已经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拆散了再告诉我们。”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不能直接将那个成果以及想让我们做的事情说出来，因为会引起一代研究员的注意，但又不能不说，因为任何一个计划的准备，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零零散散的告诉我们，引导我们自己去思考，接近真相。”

    “用最复杂的手段，布了一个二十几年的大局……”

    “应该说他成功了吧……”

    “青港的天国计划，最初的想法，就是这样来的……”

    “……”

    “……”

    周围的人，早就听得鸦雀无声，每个人的思绪都在飘忽。

    在一代研究员的监视以及最初影响的情况下，仍然在精神崩溃之前发现了真相的林默？

    以及为了保存林默的研究成果，装了二十几年老狐狸的老狐狸？

    这让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的话，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感叹……

    ……谁说研究员不会玩手段？

    ……你看这位，玩的多么溜啊！

    ……

    “那么……”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苏先生才微微迟疑，小心的问了出来：

    “他们留下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

    “唰！”

    听到了这句话时，所有人的耳朵，都猛得支棱了起来。

    “那不是秘密。”

    白教授迎着他们期待的目光，似乎微微觉得有些好笑，顿了一下，道：“这不是一个谜底，答案说出来就完了，他留下来的，是一个思路，基于这个事件的真相，而产生的思路。”

    “也是一个，为我们指明了某个可行性操作方向的东西。”

    “……”

    “但如果，你们想更快一点了解的话……”

    他微微沉吟，道：“我倒也确实可以用一种简单的方法告诉你们。”

    “快啊……”

    苏先生都激动起来了，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捶着他快点说。

    “其实很简单的。”

    白教授叹道：“事情往往如此，越复杂的事情，答案越简单。”

    苏先生已经忍不住真要上来捶了。

    而白教授也是在这时，终于说了出来：“污染源与精神怪物的区别，你们知道吗？”

    众人都呆了一呆：“傻子都知道吧？”

    污染源没有意识，精神怪物拥有意识，简单来说，精神怪物，便是有了意识的污染源。

    “没错。”

    白教授道：“最初与所有解决方案的底层逻辑，也是在这里。”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解释道：“最初，便是一个庞大的，永远法阻止或是消灭掉的庞大的污染源，它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出现，凭依着本能，注视着现实世界，污染所有的人……”

    “最初本身，是没有意识的。”

    “但是它太庞大，庞大到了超越人类认知，甚至可以理解为文明级别……”

    “而一代研究员的策略，便是给这个污染源，植入意识。”

    “这样，最初就成为了最大的精神怪物。”

    “而这种史无前例的精神怪物，只有一个字眼可以准确的形容：”

    “神！”

    “……”

    他的声音没有变大，但在说到了这一部分时，每个人心里都像是在擂鼓一样：

    “所以，某种程度上一代研究员的做法，也没有错。”

    “一旦他们给最初植入了可控的意识，那么，他们确实可以自称：降伏了神明！”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