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地下201层？”

    马乡用毛巾使劲揉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同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才早上六点。

    陈南和刘璐来得太早了，马乡被女仆叫醒的时候还抱着女人躺在被窝里，听到陈南的名字才跳起来，急匆匆地冲进浴室将满脸的口红印和头发上的红酒洗掉。

    “201层有个纺织工厂，没力气的女人和孩子就在那里做工，师……南哥，你关心那儿干什么？那里的人对我们的计划毫无用处。”

    女仆端来冒着热气的红茶，马乡扔掉毛巾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却不吞下去，在嘴巴里转了一圈后又吐到垃圾桶里，当做漱口。

    “随便问问。”陈南说。

    “哦——”

    马乡抓了抓脑袋，注意到刘璐手里的纸箱子，猛地反应过来，“你们是刚从下面搬上来对吧？瞧我这脑子，来来来，房子我已经给你们找好了，就在隔壁。”

    这里是地下25层。

    走廊的地上铺着松软的地毯，每隔五米就挂着一个水晶吊灯，明亮，干净，就是有些冷清，看不到什么人。

    房间面积大约有两三百个平方，三间卧室两个客厅和两个卫生间，还有个独立的浴室，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从通风管道中飘进来。

    马乡热情地带陈南参观，据他所说这样的房间一个月光租金就是十万，配套的维护保洁和雇佣仆人的费用另算。

    “南哥，还满意吗？你要觉得不行我再带你到楼上看看，上面还有两套更好的。”

    “不用了。”

    陈南表示就这里。

    没什么不满意的。

    和197层比起来，这里的环境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那就住下吧，我昨晚睡得晚，得回去再补一觉，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马乡打着哈欠走了。

    陈南帮着刘璐把毛巾饭盒等日常用品从纸箱里拿出来——其实也没必要，这房子里什么都有，全是新的。

    “我忽然觉得，那边挺好的。”

    陈南指着东北的方向，暗指“方舟公司”。

    “起码小孩不用工作。”刘璐说。

    方舟公司的底层员工生活也只能算得上是一般，嗯，主要是枯燥，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

    但基本的生活有保障，小孩会被送进统一的学校，大人的工作时间也有严格规定。

    比起海滩的底层，要好上不少。

    海滩内部完全依靠金钱来运转，有钱人的生活有多奢侈潇洒，底层的穷人就有多艰难。

    刘璐在197层住了这么多天，对此深有体会。

    底层的人往往早上五点就会起床去工作，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才会回来，从来没有休息的日子。

    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也赚不到什么钱，只是勉强糊口。

    活着而已。

    “有人偷窃，有人抢劫，有人卖命借钱去赌博，每个月的游戏都有大量的人参与。”刘璐说。

    “这或许是海滩促进人们参与游戏的手段。”陈南说。

    只有参与游戏的人数够多，才能获得大量物资来维持整个聚居地的正常运转。

    但游戏是会死人的，一般人都不会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去尝试。

    方舟公司的做法是，宣扬“游戏改变命运”这样的口号，为其增添英雄主义色彩，以鼓励人们参加。

    而海滩要更直接粗暴一些。

    上层的人纵情享乐，大部分财富都集中在他们手里，而底层的人水深火热，对他们来说游戏不仅仅是“改变命运”。

    很多时候，是因为如果不参加游戏，他们根本没法活下去。

    沉重的劳动，脏乱差的环境，滥用的药物，赌博……疾病，贫穷，绝望。

    所以只能赌上性命。

    “但这样一来，每个月都有大量的人死在游戏里。”刘璐又说。

    “确实如此。”

    陈南忽然想起，自己在穹顶上做联络员培训的时候，看过海滩的地图，“他们原本修建了超过300层的建筑规模，但随着人口的下降，底下的楼层被逐渐废弃了。”

    “你怎么知道？”

    “马乡跟我说的。”

    “他还跟你说过这种事？”

    “他还想让我跟他一起推翻莫山呢。”

    刘璐沉默了一会，问：“你真打算帮他？”

    “莫山统治下的海滩是这个样子，如果换成马乡，说不定会好一点？”陈南没有明确回答。

    “不，不会好的。莫山和马乡是一样的人，无论是谁躺在那张沙滩椅上，海滩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刘璐摇头。

    陈南还想说点什么，刘璐忽然问：“你打算留在海滩？”

    “暂时。”

    “你是考虑到地面的危险吗？”

    “没错。”陈南顺着刘璐的话说下去，“经过上次的教训，我觉得，以我们两个人的能力，目前，恐怕没法穿过迷雾。”

    要想回到方舟公司，就得穿过大片未经探索过的区域。

    未知的怪物，未知的危险。

    就像是一片迷雾，走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里面。

    不明不白。

    “好吧。”刘璐叹了口气。

    她并不傻，不是没想过这点。

    先前执着而着急地想要购买防毒车，立刻启程回方舟，只是那时候以为陈南已经死了，心情激荡之下的冲动之举——即便死在地面也无所谓。

    现在陈南回来了，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可以再从长计议。

    ……

    夜。

    马乡的房间。

    所有仆人都被支走了。

    陈南和刘璐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马乡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对面，茶几上放着一瓶“阳光”和三个杯子。

    酒已经下了一半。

    大部分是马乡喝的，他喝酒上脸，很快就满脸通红。

    不过脑袋还很清醒，眼睛里放着光。

    “南哥，我的本职是防卫队的大队长，只要我振臂一会，防卫队就是我手里的刀。”他压着声音说。

    “莫山呢？”

    “他有一个亲卫队，是他自己花钱雇佣组织的，人数不多，但实力比我们强，有好几个资深者。”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真打起来，你手底下的防卫队，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陈南慢悠悠地品着酒。

    马乡又喝了一杯酒，点头：“是的。”

    “说说你的计划。”陈南说。

    “我想的是，最好不要起正面冲突，莫山一举将金钱至上的政策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完全可以用钱来买通道路。”

    “钱？”

    “没错，只要钱够多，就可以挖他手底下的人；只要钱够多，就可以在议会上获得更多支持者，通过竞选和投票，将他从最高的位置上赶下来！”

    “问题是，你有那么多钱么？”

    “差不多……”

    “笃笃！”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马乡的话，但他并不惊讶，起身去开门。

    陈南看到，跟着马乡一起进来的……

    竟然是胡大志。

    “南哥，重新介绍一下，胡大志。”马乡笑了笑，“我们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