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内，元始天尊目视前方，脸上露出倾听之色。

    随后，他轻声道：“吾等皆已中计，错失了先机。诚如师弟所言，命门人弟子转投大商乃是最佳选择，不过如此一来，三教之外的散仙必然随风而动……

    吾有一计，或可使天数再次逆转。”

    ……

    一刻钟后，元始天尊轻叹一声，伸手一招，一面黑色大幡便自行飞来落在他的手中。

    “童儿，备车辇。”

    说着，他身影逐渐淡化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落在九龙沉香辇上。

    九条神龙顿时活了过来，昂首长吟，拉着宝辇径自朝天外飞去。

    ……

    东海之上，风卷残云，波涛汹涌。

    一股锋锐无铸的气息从碧游宫升起，久未开启的宫门“轰隆”一声打开。

    通天教主自碧游宫内走出，站在游宫门之前，背负双手望向天外，一对剑眉微微蹙起。

    “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微不可觉得自语一声，伸手一招，青萍剑从碧游宫内飞出，落入手中。

    随后，他的身影逐渐淡化消失，但却有一股凌厉至极仿佛要截断天地的气息骤然升起，径自往天外而去。

    远处海面上，未曾入世应劫的多宝、无当等弟子原本正要去碧游宫恭贺，看到这一幕不由地愣在了原地。

    师尊刚刚登临天道圣位，这般急着去往天外混沌中是要做什么？

    ……

    同一时间，西方须弥山也出现了异状。

    一座十二品金色莲台从须弥山顶的极乐净土中浮现，莲台之上一个面容悲苦的老者跏趺而坐，右手竖在胸前，轻声叹道：“阿弥陀佛！”

    身着青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准提自空气中浮现，微笑道：“师兄，佛门可立？”

    接引悲苦的脸色稍稍和缓，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微微颔首道：“吾觉时机已至，佛门当立！”

    准提笑道：“的确如此。师兄已经证为天道圣人，老师对我西方是否弃道立佛应该不会在意……不过师兄最好还是再耐心等待一些时间。”

    接引眉头微皱，脸上如同苦瓜一般沟壑纵横，“师弟不是一直在劝我弃道立佛吗？为何如今又要拖延？”

    准提仰头望了眼天外，含笑不语。

    接引恍然道：“师弟与那位玉清圣人……”

    “不错，我西方若是弃道立佛，以他的性情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而太清圣人虽奉行清净无为之道，但弃道立佛这等大事，他想必也不会冷眼旁观。

    还有那一位上清圣人，他向来不喜我西方教，你我若是此时立下佛门，恐怕要先与东方三清做过一场。

    不过而今玉清圣人有求于我们，若是能够在此事上与他同进同退，日后再立佛门，他定然不会再出面阻挠；而太清圣人看在他的面上也不会与我们为难。届时就算上清圣人想要做些什么，也是独木难支……”

    接引皱眉打断道：“还有长青圣人呢？他此前说过的序次之分是切实存在的。而今的七尊天道圣人中，除了老师之外，当属他的天道权柄最高。”

    准提笑道：“这也正是我与玉清圣人所做的交易之一。”

    接引微微颔首，苦瓜般的老脸上迟疑之色一闪而过。

    “既是师弟已经作出了决定，那我便去灵皇天走上一遭。”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准提，身影凭空消失不见。

    ……

    娲皇殿内，女娲感应到一股浩瀚的气息在天外混沌中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不由地皱起好看的柳眉，“元始师兄这是要做什么？”

    盘坐在她对面的柳白毫不意外地道：“应该是想要试探一下吧。登临天道圣位之后，他只知道我的天道权柄在他之上，却不知道比他高出多少。不亲自来找我验证一下，无论接下来他如何布局都不会安心的。”

    女娲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笑道：“那便由我来代替道友应战吧，正好我也想要印证一下。”

    柳白想了想，笑着摇头道：“他不是独自一人。”

    女娲眉头微皱，“道友的意思是，序次靠后的天道圣人可以通过联手来压制序次靠前的天道圣人？”

    柳白微笑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我想知道的。”

    女娲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对方的确不可能知道。

    在他们五人证得天道圣位之前，洪荒宇宙中只有两尊天道圣人，是没办法验证这个方案可行性的。

    这时，柳白轻声道：“这个方案是否可行，主要取决于一点。天道权柄的序次之分是依据什么来界定的？

    原本我以为是登临天道圣位的时间先后。

    这样的话，天道权柄的序次之分便是永恒不变的，而且序次靠后的天道圣人通过联手也无法压制序次靠前的天道圣人。

    因为这种情况下，序次靠前的天道权柄是有优先级的。

    拿你我来举例，如果我们同时调用天道之力攻伐对方，那么天道必须先响应序次靠前者的意志，也就是我。而我可以直接暂时剥夺你调用天道之力的权柄。”

    女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专注地盯着柳白，“道友的意思是这种猜想是错误的？”

    柳白微微颔首，笑道：“刚才观看你们五人冲击天道圣位时，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你们五人中太清圣人吸收的天道之力最为庞大，接引次之，道友你再次之，通天道友排在最后。”

    “所以天道圣位的序次之分是因为我们所容纳的天道之力多寡来决定的？”

    “不！依然还是时间先后！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来概括——先登临天道圣位者可以容纳更多的天道之力！”

    女娲目光微亮，眼中露出喜色，“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日后继续吸收天道之力，便可以提升自己的天道权柄？”

    柳白微微颔首，“可以这么说。”

    女娲笑道：“看来修行之路依然没有走到尽头啊。”

    柳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修行路的尽头？

    不得超脱，何谈尽头？

    至于超脱洪荒宇宙之后是否便是尽头，那也得超脱之后再说！

    “轰——”

    黑色大幡轻轻摇动，混沌剧烈翻滚，如同大洋里的一道道惊涛骇浪席卷向灵皇天的世界屏障。

    “哼！”

    女娲冷哼一声，望着柳白道：“无论如何我也要与他做过一场，若是有其他人出手，道友再行现身也不迟。”

    说完，她也不等柳白同意，便伸手招来红绣球、乾坤鼎等诸多灵宝，身影瞬间从娲皇殿内消失，出现在灵皇天之外的无尽混沌中。

    面对黑色大幡卷起的混沌浪潮，她只是轻轻一抬手便将其停了下来。

    相隔数十万里之遥，元始天尊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至女娲的近前，“女娲师妹，怎么是你前来？长青道友呢，他在何处？”

    “长青道友在我娲皇天做客。”

    女娲冷声道：“不知元始师兄为何侵扰灵皇天？”

    元始天尊微笑道：“承蒙长青道友传授斩三尸之法，而今吾已证为天道圣人，只不过还有些疑惑之处，想要请长青道友与吾论道，相互印证之下定然可解吾心中之疑……”

    女娲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这么说你是来请长青道友赐教的？”

    元始天尊目光闪动，轻声道：“是论道。”

    “呵——”

    女娲轻笑一声，也没有再和他争论究竟是赐教还是论道，转而开口道：“恰巧我也刚刚证得天道圣位，心中亦有疑惑之处，不如你我先行论道一场？”

    她就差没直接把论道说成“做过一场”了。

    元始天尊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原本他是不想答应的，可转念一想，虽然女娲的出现和他原本的计划有些不沾边，但女娲的圣位序次比他高，却也是验证心中猜想最理想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便微笑道：“既然师妹有求，那我这做师兄的便与师妹论道一番。”

    话音一落，一股浩瀚无际的天道之威刹那间降临此地，无量混沌剧烈震动。

    女娲也不甘示弱，同样调动起天道之力。

    两股出自同源的天道之力相互倾轧、冲撞。

    以二人为中心的无量混沌顷刻间化作地火火风。

    混沌中出现了高山、草原、大河、汪洋、青天……

    然而下一瞬，天空出现裂缝，高山开始崩塌，草地渐渐荒芜，大河变得干涸、汪洋化作盆地……

    再过片刻，这一切又全都重新化作了混沌。

    元始天尊脸色微微凝重，眼中却显露出一丝喜色。

    他发现在两股天道之力的对抗中，自己逐渐落入下风，而且是他用尽全力也无法逆转的，但这一过程却是缓慢的。

    似是两股天道之力在对抗中相互抵消了一部分。

    这便足够了！

    确定了这一点的元始天尊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他最怕的便是出现女娲一调用天道之力，自己便毫无反抗的余地。

    可如今切身体会了天道之力对抗之后，他发现天道之力是可以相互抵消的。

    也就是说，他面对女娲时固然最终会落败，但如果再有一尊天道圣人和他一起对抗女娲，那么结果便大不一样！

    ……

    娲皇殿中，看到这一幕的柳白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语道：“看来我所料不错，天道圣人所容纳的天道之力本就出自同源，这种情况才是最合理的。

    难怪道祖鸿钧登临天道圣位如此之久，依然无法触摸到超脱的门槛。

    这天道限制了他！”

    自从证为天道圣人后，柳白便一直在研究超脱之法。

    可他同时也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自从容纳了天道之力后，他的法力便无法再增长了，并且所有的法力都在逐渐转化为天道之力。

    当然，只是这一具五太道体为根基的天道圣体，他的本体柳树身依然在源源不断地通过签到吸收法力。

    起初，柳白只以为这是一种蜕变。

    一种由低级向高级的蜕变。

    毕竟和天道之力比起来，法力根本上不了台面。

    天道之力影响的是整个洪荒宇宙，通过天道之力，他可以操控洪荒的一切。

    三千大道、八百旁门皆不在话下，甚至重炼地水火风，重新塑造一个洪荒天地也不过只是举手之劳。

    而法力只是天地元气炼化而成。

    是以柳白起初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他打定主意准备以柳树身尝试以力证道，力争超脱出洪荒宇宙之时，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天道之力源自于天道，他只是将天道之力容纳于自身，只是一个使用者，或者是借用者。

    而法力却是他自己的东西，是实打实的经由炼化而成的专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两者的区别可太大了。

    若是某一天，天道不再认可他，那天道之力便会离体而去。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元始等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天道圣位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唯有超脱，方证永恒！

    方得自在！

    ……

    灵皇天之外，元始天尊一面调动天道之力对抗女娲，一面轻轻晃动手中的黑色大幡，一缕缕玄黄之气从中溢散而出。

    “嗡——”

    这面黑色大幡在他的催动之下彻底显露了真容。

    幡体之上，都天神煞之气沛然勃发，似要毁灭混沌，再开天地。

    幡面显现有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景象，幡外则有大道谶言环绕其上、幡内亦有开天符箓隐现其中。

    一道道五色毫光混合着玄黄之气照耀诸天，浩瀚圣威震慑寰宇。

    黑色大幡一出，原本轻松自若的女娲面色一变，盯着元始天尊手中的黑色大幡一字一顿地道：

    “盘——古——幡！”

    “不错，正是盘古幡！”

    元始天尊傲然语道，同时轻轻晃动盘古幡，浩瀚无际的气息礴然外放，刹那间压倒了女娲所调动的天道之力。

    看到这一幕，远在娲皇殿的柳白，以及那几尊隐在混沌中的天道圣人全都目露奇光。

    盘古幡竟然压制了天道之力！

    “不愧是盘古大神开天神斧斧刃所化的开天圣器。”

    女娲盯着盘古幡，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随后望着元始天尊道：“早就听闻盘古幡乃是先天至宝之首，号称一切防御法宝的克星，想不到直至今日才得以见到。”

    元始天尊傲然道：“吾之盘古幡拥有撕裂混沌之威、粉碎时空之力、统御万法之功、开天辟地之能。单论杀伐之力，当为天道第一圣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