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瞥了眼地上的两个人，图灵随手刺入两道子体，将目光放到了战场上。

    血色洪流宛如涨潮般吞向灰黄的教徒军团，在数枚广域爆发的活性环炮弹之下凶猛前行，摧枯拉朽般撕碎无数邦加人的身躯。

    小天才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即便图灵之前已经告知这一环，她仍然为眼前的一幕而震惊。

    撕碎的内脏和血肉组织漫天飞洒，零散的妖械抢夺着残肢断臂。奥莉希亚猛地捂住小嘴，咽喉耸动间胃部传来剧烈的痉挛。

    “毕竟是战场，习惯就好了。”瞥了眼差点吐出来的奥莉希亚，图灵不禁想起之前在普尼斯卡和丧屠基克的一战。

    他可是被淋了一头的血肉组织。

    勉强止住喉头的耸动，奥莉希亚面色发青地松开小手：

    “这就是……”

    “活性科技的一项核心技术之一，以后你会有机会接触的。这些增强后的妖械将不再劣质，它们会为我清理掉那些不自量力的邦加人。”

    “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们就可以踩着叛徒的尸体，顺顺利利地前往裂谷对面了。”

    两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旁，正是沙加拉和诺特斯。至于那两个被图灵寄生的人，他则另有打算。

    计划成功了，不过图灵依然没有找到卡恩的踪迹。

    从踏入战场开始，他便一刻不停地使用振幅传播体进行扫描，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子体寄主的信号。

    瞥了眼后方在地上痉挛抽搐的两人，图灵眯了眯双眼，将精瘦邦加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在对方诚惶诚恐的目光中透过振幅传播体传达了一些信息后，一只浑身漆黑的野兽破土而出，将他载着冲入了黄沙之中。

    “巫家人的部队动了，我们走吧。”

    ……

    ……

    ……

    一名灰黄的驯兽师被坐下的妖械猛然掀翻，数只猛扑而来的妖械将其分而食之。

    一名荒牙晋升者感受着身体中庞大的力量，正欲奋起冲击，被一只二人高的妖械猛然掀翻在地，利齿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他的咽喉，带出成块的组织和喷溅的血浆。

    “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感应不到根的存在了……我感应不到根的存在了！！！”

    “撤退……撤退！回去找腥蝎！！！”

    惨叫声此起彼伏，公司部队呆呆地看着兽群的猎场，满地都是邦加人沾血的装甲碎片和身体组织。一个完整的人体在顷刻间便被撕裂捕食为包着内脏的人骨，血红的妖械杀得内脏满天飞。一块深紫色的肝脏啪地打在了一名处刑人的面甲上，身边的士兵猛然扯开口部，大吐特吐。

    “那些生物兵器……是疯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倒向自己人的军队？！”

    “这是好机会，我们应该乘胜追击……”

    “没错，它们似乎对我们的攻击视若无睹。”

    “但是这和作战计划不符！这些红色的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许行动计划变了，这些是作战实验室的最新产物？”

    一众公司部队不知所措，尤其是各种上下级指挥官。

    红光炸弹的出现完全扰乱了他们的计划，可这却让敌军的生物兵器反扑，为他们带来了顷刻间的优势。

    通讯兵搭建的指挥频道中一片急促的指令请求和现场报告，他们在等待要塞指挥官的新命令，但却迟迟没有下达，眼见血色洪流已经逐渐吞没邦加人的部队将前方淹没，一些本就杀红了眼的士兵有些坐不住了。

    而就在这时，大批的雇佣兵却突然返回战场，冲向了尸横遍野的沙地——

    敌方倒戈，我方优势，正是打扫战场乘胜追击的好机会。无论是妖械尸体还是敌军装备，都能变成战争债券。

    这毫无章法的一幕激怒了巫氏重工的上中下各路指挥官，同时也激起了更多士兵和处刑人的跃跃欲试——

    如此大好机会，指挥部为什么迟迟不下令？

    但当指挥部的命令下达，却让各路部队指挥官懵了眼——

    自行进行战略应变。

    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巫氏重工和雇佣兵只得咬在了前方乱战的身后，并随着战线的推进高速行军，时不时打扫战场，或是抬枪射击。一开始一帮战地指挥官还提心吊胆，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当吃足了跟在后面捡垃圾的甜头后，便逐渐放肆激进了起来。

    而隐藏在行军车队中的奥莉希亚和图灵则冷眼看着这一幕。

    “先生……巫氏重工并不是我们的朋友，就任由他们这样打扫战场么？”

    小天才有些气不过。血腥归血腥，但妖械倒戈引发的叛徒崩盘，不就是为巫氏重工作嫁衣么？

    “别着急。”图灵目光微闭，似乎对巫氏重工捡尸体的行为毫不在意，因为他还在认真地扩大扫描范围，尝试寻找任何子体寄主的踪迹。

    “任由他们推进下去，巫氏重工必定会一口气冲到加勒斯城，虽然也能达成目标，但我可不会让他们动我的东西。”

    “那为什么……”

    “听到刚才那些士兵的交谈了么？他们没有受到来自最高指挥官的命令。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

    ……

    ……

    此时，整个作战指挥室已经针对是否要撤军的问题吵翻天了——

    “按照目前的战情来看我们已经取得了巨大优势！如果就此撤军，将会损失来之不易的战果，而且形势还在进一步变好！”

    “没错，我们从未如此接近大裂谷，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

    “但是谁能保证那些生物不会再倒戈向我们？谁能保证这一切的发生不会是一个阴谋？”

    “没错，这很明显是第三方势力渗入内部引发的结果，别忘了邦加可不止我们和世界树。”

    “但是你们也没法否认现在的战局对我们有利，这是我们第一次推进到玛顿裂谷以南三千米的距离，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甚至能够直接攻入加勒斯……”

    “够了！”

    巫职拔高的音量强行压下了所有争吵的声音。

    “继续这样吵下去，你们认为会有所结果么？我们的计划被全盘打乱，必定是内部出现问题，首先要做的就是彻查战争实验室和城防部！”

    “有人更换了我们的炮弹，低温作战计划在我们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遭遇篡改，这一点，我很怀疑你。”

    巫职看向了之前疑似自作主张的副官，在对方开口辩解前将其打断：

    “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前线的问题。”

    “指挥官，我们不能放弃近在眼前的胜利。”

    “那么你就解释一下那些红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敌军的生物兵器会突然倒戈？”

    “都给我闭嘴，我才是最高指挥官！”

    接连爆发的争吵的让巫职彻底沉不住气，雷鸣般的嗓门传遍每个角落：

    “没错，我们是不应该放弃，但是这明显是来自第三方的未知威胁，内部问题已经彻底暴露，而且彻底到已经影响了前线的作战，继续这样跟下去，如果那些生物兵器反扑，我们将会蒙受惨重的损失，更不要跟我说战争实验室可能存在的间谍了！”

    一番怒吼下，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巫职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在短暂的停歇的再度开口后，语气已经平缓了很多：

    “没错，我们不能放弃前线，但也不能就这么被那些生物兵器背后的控制者牵着鼻子走。”

    说着，他看向了一名辅官：

    “现在距离玛顿裂谷还有多少行程？”

    “报告指挥官，接近两公里。”

    “那么立刻下令，让雇佣兵部队持续跟入，主力部队绕行，并在玛顿裂谷建立前哨站，同时派出调查队跨越玛顿裂谷前往加勒斯城周边进行探查活动。”

    “是！”一名辅官应下。

    “另一边，彻查作战实验室的事情立刻实施，不用我再多说了。现在还留在半小时前战场的人员有多少？”

    “报告指挥官，十支雇佣兵小队和两支公司部队，一名处刑人。”

    “让他们就地采集红光炮弹的残骸，并立刻回送。回送的物资全部交由生物调查科……”

    一道又一道命令下达，作战实验室重新上线运作，公司部队为体系的庞大结构链开始隆隆运转。

    作为前夜州九科的高级指挥官，巫家旁系成员，巫职的能力毋庸置疑。

    在他看来，这突如其来的倒戈只有两种可能：

    世界树组织的内部矛盾。

    第三方未知势力的干扰。

    无论是何种，都一定存在一个倒戈背后的人在谋划这一切，而利用自己的巨炮轰击，看似给己方带来了战场上的利益，但势必来者不善。

    但这也正是让巫职心头不安的一点——

    如果真如他所想，这是有人或一个组织在背后谋划，那么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阳谋。

    “挺厉害的家伙，差点连我也上当了。但如果只有这点把戏，那还是不够看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