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城。

    离爆炸桉已经过去一周，就算是事发地点所在街区，也没有多少人去关注这件事情了。

    每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多，精力有限，也就饭后茶余会聊几句。而N城其他地方的居民，甚至都已经把这事抛在脑后。

    报道里面，说爆炸是那种老楼里的燃气泄漏造成。

    老楼里面燃气、煤气之类，造成的事故不少。如果上一次检修没有问题，要么有人割断燃气管，要么老鼠咬破燃气管，不是新鲜事了。

    也就是这事发生之后，捕鼠公司的订单明显增多。某营销号称，背后推手或有捕鼠公司。

    新的谣言与辟谣的拉扯再次开始。

    不过，大部分人已经不去在意那些了。

    新的一周，早晨上班时间。

    繁华的，高楼大厦密集的商业区，高效率快节奏的一天又开始了。

    其中某栋楼内。

    豹哥名下其中一个公司的总部就在这里。

    员工们陆续打卡上班，这几天他们私下里讨论了不少老板的八卦，但上班的时候就不敢说那么多了，最近公司有点动荡，清出去不少人，留公司里的，一个个都老实得很。他们都不想这个时候失业。

    一个个都摆出个正经的精英样。

    只不过，今天精英们打卡时，破功了。

    进门处，不知何时多了个塑像。

    上半身是人。

    似乎是老板豹哥的上半身像，半裸的，秀肌肉的那种造型。也似乎过于健壮了。

    还是鎏金的。

    下半身是……什么？

    一时间竟不敢断言。

    整体来说，这尊塑像是老板崇尚的那种，带着厚重武德的类型。肌肉特别发达，如果放在正常的人身上，也可以说有型，有范儿。

    但是这样一个充满“艺术感”的塑像……

    总感觉哪里不对。

    想来想去，可能是老板的审美。

    “这是阿拉丁神灯精灵——老板款？我们要对着许愿吗？”有人低声道。

    “呃……不是神灯精灵，我觉得，BOSS这是彷的风羿那种？风羿你还记得吗，他有个很火的艺术造型，下半身应该是蛇尾。”有人小声道。

    前段时间，因为蓝钻事件，风羿被扒出来的那个艺术造型在网上火过几天，而且范围并不仅仅局限于华国。他们这些在大洋彼岸国度的人，也都看过。

    还记得那个造型的人，一看眼前的塑像，就回想起来。

    “噢，纹路看上去确实是蛇尾！”

    “但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艺术美感？”

    “嘘！”

    不敢多说，转到私聊群。

    【老板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

    【比例太不协调了】

    【像一条浑身肌肉的虫子】

    ……

    他们昨天下班前还没看到，一晚上过去，今天突然出现了。

    据他们聊天群里某位值班人员透露，这尊塑像的摆放位置，角度，都是请高人指点过的。

    也就是说，非必要，不会挪动。

    每天打卡上班下班，都会看到。

    职工们纠结的内心都有着同款的疑惑：豹哥干嘛要整个这东西？辟邪吗？

    与此同时，也有人当面问豹哥。

    “豹哥，为什么突然要整一个这种，emm……新形象？”

    豹哥拿着雪茄，语气幽深：“你们不懂。”

    这是我风氏先祖意志！

    虽然不知道先祖们究竟喜欢啥，但是照着“风氏正宗”来，不会错的！

    风羿整这么一出，我也照着整！

    哈哈哈，一看就是一家人呐！

    这尊塑像大成，搬到公司之前，他还特意摆设香桉，对着幽幽上飘的轻烟，愿先祖在天之灵能够听到他的思念：

    先祖！我敬爱又挚爱的先祖哇！

    我是阿豹啊，风氏后人~

    我来祭拜你们了！

    你们感受到我的孝心了吗？

    在豹哥看来，他这些行为就是一种示好，在表忠心。

    当然得让人知道！

    先祖不知能不能听见，但风羿肯定是可以听见的。

    于是，豹哥喜滋滋地对着公司门口，拍了几张照片和一段多角度视频，发给风羿，以示对先祖的崇敬之情，充分发扬先祖之意志！

    两地有时差，阳城这边已经晚上了。

    风羿正在露台凝神思考事情，然后被豹叔这张“奇怪行为物种”的照片乱了心神。

    他愣愣看着手机上新收到的信息。

    不至于啊！

    你误会先祖了！

    他们绝对没有这种意志！

    是哪里让你误解了吗？！

    这应该不是我的锅！

    这天晚上，风羿做梦都是一个个肌肉虬结、无比健硕的奇行种——

    尖叫，扭曲，翻滚，阴暗爬行……

    充满折磨的梦境。

    风羿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眼下都有点发青。

    费了点时间才将脑子里各种奇怪的画面删去。

    这事还是不要跟管家说了。

    风羿好不容易将豹叔那边的奇行种从脑海里压下去，不到半天时间，他又看到了另一个冲击力更大的奇行种。

    离风羿收藏馆不远的位置，Steve租的仓库里。

    一个充满了艺术与私心的塑像，摆放在风羿面前。

    风羿看着这个塑像，久久不语。

    今天Steve把他叫过来，说帮忙参考一下建筑内部装饰。

    风羿一来，就看到了Steve遮遮掩掩的惊喜——

    一个高精度的，人首蛇身的塑像。

    是的，跟风羿和豹哥那种半身人半身蛇的不同，这个，只有头是人。

    Steve还非常兴奋且满意地分享：“怎么样？我的新艺术造型！”

    风羿现在对“艺术造型”这四个字严重过敏。

    这个也不要让管家看见！

    面对Steve的热情，风羿摸着良心夸赞几句。

    聊了些装修的事情，帮忙参考了几个方案，风羿想了想，问Steve：

    “前几天去N城参加一个交流会，当时还有一个气候的研讨会，我听人提起了异常气候的问题。Steve你是经历过气候异常期的，那时候的灾害天气，很可怕吧？”

    说起气候异常期，Steve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

    “那不叫可怕，那叫绝望！”

    Steve比风羿大十多岁，出生在气候异常期，他整个青春时期都是在那个时期度过的。

    “我现在还经常做噩梦。”Steve道。

    “如果再经历一次……”风羿问。

    “杀了我吧！”

    Steve认真看向风羿：

    “相信我，除了反社会人格，没人想再经历一次！”

    风羿顿了顿，说道：“我听说以前有人提出，研究一种气象武器，人力改变灾害天气。如果再有持续性的异常灾害天气出现，也不用再怕了。”

    Steve不在意地道：“噢，以前是有人提出过，但这些年都没动静。这种难度的武器哪那么容易研发啊！”

    “如果能研究出来，你赞不赞成这种东西面世？我翻看以前的论文，有专家提起这个的时候，表示担忧和反对，担心人的野心与欲望催发再一次世界大战，是错误的选择。”

    Steve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对我来说，先考虑有没有，再提别的。野心什么的，世界大战什么的，等有了再去担心。”

    他放下手边的事情，目光没什么焦距。

    “你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社会，看纪录片感受不到。突然出现龙卷风，把整个城市卷成废墟，不是一个，是几个！好多个！龙卷风聚会一样，开车死命跑都跑不掉！

    “现在网上能查到的视频都是处理过的，有一些震撼性的东西，你可以去图书馆数据库查，你现在应该有权限可以查到。

    “那个时候，天气变化太快了，气象预测难度非常大，你不知道明天、下个月、明年会遇到什么。干旱，洪水，冰雹，飓风，太多太多的可能。

    “你爱的人，爱的事业，爱的城市……所有的东西都可能会被毁掉。

    “古人有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种级别的灾难之下，人类与其他生物没有什么不同。

    “不管是富人区还是贫民窟，智慧生物，还是挪不动根的杂草……幸存或灭亡，几率都差不多。

    “就算发展出了那么一点逃生的力量，也不是人人都能抓得住的。像我们……哦，你不至于，你有足够的钱。像我这种，即便已经比大多数人条件要好，也有社会地位，但如果末世来了，我也是拿不到登上‘诺亚方舟’的船票的。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如果有这种气象武器出现，也算是一个退路吧。

    “气候异常期，不是过去就过去了。还会有的。可能几百年、几千年以后，又或者很快。

    “谁也不知道下次会持续多久。

    “谁也不知道，第六次大灭绝什么时候会来。再来一次，又有多少生物能幸存？”

    Steve看着风羿那张严肃起来的脸，担心自己的话吓到他，笑着拍了拍风羿肩膀，说：

    “别担心，我们很可能不会再遇到了。不过我的看法是，如果能有这么一种自救的气象武器在，以后的人们至少有生存的选择，有抗争的勇气。”

    风羿点点头。他没发表什么看法，毕竟他没经历过，所有的感受都存在局限性。

    气氛有点沉重，风羿感受到Steve对那个时期的心理阴影，也不再提天气，转而问：“你跟联保局合作是怎么开始的？真的是新闻里说的那样？”

    Steve咂咂嘴，道：“不是。新闻里都是无限美化的说法。我跟联保局的合作，其实有一个不太美妙的开始……”

    气候异常期，Steve买了不少房子，那时候房价波动很大，谁也不知道买下的房子会不会遭受灾害天气的摧残。Steve买了一些价低的房子，买来的房子，不适合住人的，他用来收养流落在外的爬宠。

    养了多少毒蛇，用意怎样，当时的心态如何，Steve并没有跟风羿细说。

    阴暗的事情就不要跟年轻人说了。

    他那时年少，又逢社会动荡，思维方式与和平年代不一样。

    气候异常期的社会，是畸形的社会，太多的阴暗面。

    他养毒蛇，保护毒蛇，同时也让毒蛇保护他。

    那个时候，可没有那么多医院能提供对应的抗蛇毒血清。就算能提供，也不一定能及时救治。就算能治，付得起医疗费吗？

    毒蛇，在那个年代，意味着绝对的危险和杀机。

    但对Steve不一样。

    他或许缺乏武力，可在那个时候，他依靠那些毒蛇，护住了他和家人。

    所以，他从来不觉得毒蛇可怕。

    多可爱的生物啊！

    毒蛇，对他来说，代表着安全感。是曾并肩作战，相互扶持走过困难时期的战友！

    那个年代的他，就像一个奇特的剑修握着他奇特的双刃剑，在畸形的社会噼出一条生路。

    他知道很多人觉得他是个怪胎，可是，从那个时期走过来的人，有几个心理没问题的？

    只是有些人会伪装罢了。或者在和平年代，表现得不明显。

    一旦气候异常卷土重来，社会开始动荡，那些隐藏在人内心深处的“异常”，爆发得比谁都快。

    阴暗面Steve不会跟风羿说。

    “气候异常期结束的第一年，联合保护组织雄起。某天一个小偷去我某栋房子偷东西，被蛇咬了，他当场吓得报警。那时候相关法令还没有出来，而且经历了气候异常期，社会动荡还没完全平息，处理桉件方式不能跟现在比。

    “联保局觉得我是可造之材，就有了后面一些合作，只是平时盯我盯得很紧，怕我私下里偷偷地养。比如我申请的这个私人保护机构，自己想合法养爬行动物，他们手续上卡我几次，不然进度不会这么慢！”

    听Steve抱怨联保局，又聊了会儿工程进度，一起吃了个饭，风羿才回去。

    虽然Steve提起气候异常期的生活并不多，不过风羿能从他的情绪变化中推测出不少事情。

    看着外面的天空。

    又要变天降温了，天气要发怒的样子。

    但，生活在气候异常期的人眼里，就算是这样的天气，也柔软得可爱吧？

    隔日，风羿接到了小庚的电话。

    小庚说起了他新收集到的信息。

    “卫星网络早已经布设完毕，这两年一直在试验期。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在南半球无人海域，做演习之前的最后试验。海里陆地天空，防得非常严！”

    小庚最后这句是提醒风羿：偷偷跑去现场观看什么的就不要做了，容易被发现。

    这种级别的保密实验计划，一旦发现可疑目标，是会直接发起攻击的。

    风羿也听懂了。

    将刚才升起的那点想法放弃。

    好吧，那就只能通过正规途径去观看。

    虽然始祖工厂没有投资，没直接参与过这个计划，但岳赓扬作为明面上的掌权人、决策者，自然有他的消息渠道。无需怀疑。

    “邀请观看的演习，最有可能会在蝴蝶计划第一区布设位点。他们会选择在热带气旋活跃的季节进行，那样更有说服力。而第一区所在位置，热带气旋的活跃季节时间是夏季到初秋，离现在预计还有五到六个月的时间。但是，名单会在一到两个月时间内确定下来。”小庚说。

    风羿也有了紧迫感。

    他必须在一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做更多准备。

    小庚：“他们对随行人员一定会有更严格的要求，我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带人，也不知道能带几个。就算能带随行人员，也不是说想带谁就带谁，肯定需要审核确认的。”

    他将这些分析给风羿听。

    “如果我收到正式邀请，我会把你加入随行人员的名单里，试一试。能通过最好，但如果过不了，就需要采取别的措施。”

    风羿不是巡查安保人员，他现在有名气，审核方面肯定跟一般的安全保镖不一样。

    这些事情，岳赓扬需要与风羿解释清楚。

    风羿也能理解。

    小庚说这些是让他做好准备，如果真想在第一批次观看演习的名单上，要么作为随行人员去申请名额，要么，曝出他在始祖工厂的另一个身份。

    当然，对风羿来说，能作为随行人员过去，是最好的，麻烦事也更少。

    他问：“想要作为随行人员通过审核，我还需要做哪些工作？”

    岳赓扬道：“我现在还没有打听到具体的审核标准，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在联保局多刷一刷存在感。作为第六数据库的供应主体，以及蝴蝶计划的重要参与方，就算只是华国分局，也拥有极大的话语权。如果有他们在后面推一把，这个名额通过的可能性会更大！”

    风羿：“所以，我需要多接任务？但重要任务的周期都比较长。”

    岳赓扬想了想：“要不去试试联保局的宣传室？他们平时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但是在某些特殊时候，是有奇效的！”

    “行，我都试探试探。”

    跟小庚通完话，风羿盘坐在房间里，凝神思考。

    他先是想着，要不要再去刷一个热带雨林？

    但，琢磨之后，又放弃了。

    上一个热带雨林的事情还没结束，而且现在多少人盯着他，不太方便，立刻就去刷第二个，不会有他想要的结果。

    从资历上讲，就算他再刷一个，在一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也比不过那些老资历、有不少成果的研究人员。

    而且，只研究动物的专家，仅在这件事情上，优先级确实是靠后的。比不过那些研究卫星、气象、生态等方向的大老们。

    专业方面比不过，那就充分发挥其他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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