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

    海森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探手向下方指指，侧头问到。

    “罗夏始终都是如此，如此的倔强，如此的孤高，如此的坚定。”

    “的确。”

    身旁传来曼哈顿博士清淡的声音。

    “哪怕如今，我也觉得自己的力量出现的太过侥幸，我是某种概率于不可思议间诞生的侥幸。

    英雄,神明，这样的词汇，我不认为我有资格领受。

    若是说谁配得上那样的词汇，或者说谁有那样的资格？

    在我看来，下方那两个人全都拥有！”

    “全都……。”

    听了曼哈顿博士的话，海森堡沉默片刻,继而苦笑。

    “是啊，你说得对，他们全都配得上。

    战争从不是政治产物，战争也不是单纯的怒火堆积。

    战争，根本意义上就是对人类长久和平下那颗畸形心脏的一种补充。

    战争更是令无数遗忘痛苦滋味的人，重新回忆痛苦并懂得基本满足的必要手段。

    战争尤其是那样的补充。

    与战争距离太远，人们便敢于调侃的看待和谈论无数家庭的破灭和牺牲。

    缺少黑暗的人性同样不算完整。

    归根结底，战争是长久和平后，使人类族群继续进步和发展的必须手段。”

    “是的，海森堡冕下，战争从来都是如此。

    所以哪怕我身处战火边缘，我宁可亲自参与战争，亲自杀死无数生命，也从不打算彻底终结战争根源的原因。

    因为我或许能阻止一时，却总阻止不了许久。

    所以，当法老王将计划凌驾于我头顶时，我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劝解。

    起码在我看来，法老王的计划是最适合当前时代的，阻止战争打响的最好手段！

    还有谁比我更适合背负千千万万人的仇恨，还有谁比我更适合给全世界带去痛苦和畏惧？

    几个城市的破灭,千万家庭的眼泪并不比整个地球，还有全人类的安危来的更加重要。

    起码今天，尤其是浏览了无数个宇宙，看破无数个时代之后的我，重新审视今天。

    我同意法老王的决定，也愿意支持他。”

    “哈，那很好，你选中了你的人，那我自然只能选择另一个。”

    海森堡摇了摇头。

    “法老王的确是个伟人，他牺牲财富和地位，抛开感情的桎梏，大胆的计划了未来的一切。

    在他的计划里，他甚至没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一个位置。

    这好歹是大公无私，虽然其中的公足够狠毒，但无私也是真的无私。

    可那又怎样？”

    说到这里，海森堡猛的一转语气，只见他冷冷说到。

    “再怎样大公无私,也无法掩盖这样一件事。

    那就是……。

    没有人应该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无论天平对面的砝码有多沉重,每个人，每个灵魂，每一段人生都能与之媲美。

    没有人理应被牺牲！

    没有人应该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话音落下，海森堡右手狠狠按在了曼哈顿的肩膀上。

    “你有你的打算，曼哈顿，你放任这段历史不断重演，只因你始终觉得，甚至将这段历史中发生的一切，当成了规划你未来人生道路的某种指引标志。

    但我和你不同。

    我没你那么无所谓，我更没有你脸上那种一成不变的淡然。

    到如今这样的层次，我的确没什么在乎的东西，因为凡我所想，皆能拥有。

    但我与你恰恰相反，我越没什么在乎，就越是在乎！

    从大略上说，老子不喜欢凭空牺牲几千万人，几百万人，几万上千，或者干脆只牺牲一个人的任何一种计划！

    除非我讨厌那些人。

    而那样的计划也总让我忍不住想象，假如我并非此时的我，而是昔日那个随波逐流的我。

    假如我也在某些特殊的境遇里，被数不胜数的，无法共情的混蛋逼迫着去牺牲！

    我不想成为被牺牲的那个，我更会仇恨做出牺牲我这个决定的人！

    所以，我真的很厌恶这样看似正确，实则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的方案！

    而除此之外，呵呵……。

    不管你怎样粉饰，总掩盖不了另一个事实，那就是你被法老王耍了！

    无论是你主动追寻的，还是你被动接受的，你总归是被他耍了！

    妈了巴子！

    你还真能忍啊，蓝博士，但我不能！

    当然也幸好，幸好法老王这个小东西没有耍我！”

    话音落下，海森堡猛的一指遥远的下方。

    顿时，正拿眼神互相对峙的法老王和罗夏，他们全都呆滞住了。

    在他们身旁，他们视野所及的房间正在逐渐消失。

    或者说，他们的房间正在变得透明！

    而与此同时，海森堡和曼哈顿身形一动，两人转眼来到了法老王和罗夏的身边。

    看清曼哈顿博士的一瞬间，法老王那原本还自信满满的眼球，差点凭空爆炸成了两颗小炮仗！

    那并不只是惊讶，在法老王心中，他曾无数次模拟过如今的画面了！

    毕竟他谋算的曼哈顿博士，那不是生物学博士，不是物理学博士，而是一个他妈的以博士为名的上帝！

    哪怕法老王再如何自傲，他也模拟过无数次计划失败的场面！

    但他离成功如此接近，就只差几天，就只差几个小小的步骤而已！

    他不在乎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对待，他只在乎，他的计划居然在最后关头，迎来了最有可能失败的局面！

    败就败了，没谁能赢到最后，谁不会输呢。

    他不怕，一点也不怕。

    但他不甘心！！！

    你倒是早点出现啊，我辛苦计划十几年，一点点***不断完善，结果到了最后一两天，你识破了！

    该死的！

    为什么不早点！

    为什么是现在……？

    一时之间，法老王攥紧罗夏衣襟的双手，彻底松脱。

    罗夏踉跄一下，法老王身子太高，拉拽他的时候，他的脚都离开了地面。

    等他站稳以后，他赶紧看向海森堡。

    “你一直在注视这里！”

    话音落下，罗夏没理会海森堡，而是看向满脸淡然，一成不变的曼哈顿博士。

    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曼哈顿的每一丝细节，这一刻得罗夏，就连曼哈顿下面裸露的大黄瓜都看了个仔细。

    而在观察过后，罗夏咬紧牙关，一字一句说道。

    “你不是我晚间拜会过的曼哈顿博士。

    虽然你们一模一样，但你不是我刚刚见过的你！”

    闻言，哪怕失落愤忿如法老王，也忍不住朝罗夏看去。

    法老王当真猜不透，罗夏为什么能做出如此笃定的判断。

    难道世界上有两个曼哈顿？

    而曼哈顿……。

    看着法老王和罗夏注视的眼神，曼哈顿点点头，轻声道。

    “你的本能令我惊讶，虽然相处的时空不同，但我的确不是你所经历的现在中的那个我。

    不过这不该是你能洞察的事情，人类真是有趣，你尤其有趣，罗夏。”

    “哼，我可真不喜欢你嘴里出现的人类一词，那让我觉得你早已不再是人类的一员。

    但我不在乎，你一直都是如此，或者说从你发光开始，我就一直没有将你当成是人！”

    罗夏嘲讽一声，接着转回头看向海森堡，问到。

    “海森堡！”

    “嗯？”

    “你已经向我证明，你足够能力与曼哈顿博士分庭抗礼。

    那么很好，我们的交易可以继续了！

    我已经清楚了法老王的一切计划，虽然他觉得他是正确的，看样子曼哈顿博士也觉得他是正确的。

    甚至当他计划成功之后，每一个活下来并拥抱和平的人，都会觉得他是正确的。

    但我不止为活人发言，对即将死于他计划中的每个人来说，他都是大错特错！

    谷酁

    你说过，想通过我来了解你的某些前进方向。

    既然如此，我无条件同意你的一切举动。

    我的命运，我的人生，你尽可以通通取走。

    但我要你阻止法老王，或者说，阻止从未阻止法老王的那个被愚弄的曼哈顿博士！”

    话音落下，法老王面色一惊，他死死看向海森堡。

    若不是罗夏特殊的表现，法老王还以为海森堡是曼哈顿博士带来的什么无用之人呢。

    海森堡并不在意法老王的注视，听到罗夏的话以后，他干脆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转向曼哈顿。

    “老伙计，你总不至于让我在罗夏面前食言，对吧。

    这个世界现在归我了，你那里，我会有额外的补偿！”

    “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海森堡冕下，因为你我都知道，你需要的并不是眼前这个运转在我记忆中的宇宙，你要的是我所有宇宙中的那个罗夏。”

    “是啊，我就是要罗夏，从我刚看过你们这个世界的故事以后，从我见识到有那样一个如罗夏一般的人以后，我就一直有个遗憾。

    为什么强者总是你们这种动不动就能决定牺牲多少多少人的混蛋？

    为什么决心守护每一个人，并为之努力一生的人，从来都是你们手中的玩具和丑角。

    为什么善良和正义总是不够强，为什么老实和本分全都是贬义词，为什么我们像英雄那样做事，像英雄那样活着再也收不到掌声，反而会被嘲笑，还有被排斥？

    为什么，呵呵，真他妈的！

    老子不喜欢那样的为什么，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我脚踩的这个宇宙，还有罗夏，彻底交给我！！！”

    话音落下，海森堡径直来到曼哈顿对面，他盯着曼哈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反正你我都清楚，在你的世界里，罗夏永远不会胜利，法老王总会成功，世界总会和平，而枉死者也总会去死！

    既然如此，你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罗夏的位置！

    把他交给我，我说的，你要怎么做，曼哈顿！！！”

    “我……。”

    “去尼玛的！”

    轰！

    没等曼哈顿的回答说出口，海森堡早已挥舞右手。

    他的手指撕扯在空气里，就像拉开一扇窗帘似的，将曼哈顿博士存在的位置彻底撕开。

    下一瞬间，曼哈顿无比干脆的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做完这一切，海森堡抖了抖右手，无聊说道。

    “妈的，有点太干脆了，不过既然曼哈顿什么都不在乎，那他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件事儿吧。

    他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么，我这么霸道，在他眼里也该只是什么才对。”

    话音落下，海森堡回过身，对满脸震惊的罗夏点了点头。

    “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起码现在，或者未来，你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已经不在曼哈顿的掌握之中了。”

    说完，海森堡去往一旁早已垮塌的沙发前。

    沙发碎裂处不断有烟尘聚集，很快，沙发恢复如初。

    海森堡坐到那上面，挑选一个舒服的姿势休息起来，同时对罗夏说道。

    “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就是你该完成对我的承诺了。”

    “所以我应该做些什么？”罗夏冷声问到。

    海森堡笑笑，摇了摇头，接着又拿下巴朝法老王的方向努了努。

    “你做你自己就好。”

    “等等！”

    被注意到的法老王有些慌了，他看向海森堡，艰难说道。

    “这位……。”

    “这位不需要你来评价，法老王，接下来是我们的时间！”

    罗夏打断了法老王的话，同时他也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法老王面前。

    眼看罗夏和法老王重新对峙，海森堡突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微微一笑，插言道。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

    要想让你更好的做你想做的事，光凭你现在的力量可远远不够！

    当然，我不想赐予你什么，只要离开这个世界，那有太多种力量会无比钟爱你的意志和灵魂。

    至少我觉得，你比提尔要更配得上他的神权。

    所以我不额外给你力量，而是将我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借给你。

    在眼前这个世界里，在如今美苏两国冷战不断的格局前，你可以使用我的一部分力量。

    让我看到你的行为，让我看到你使用力量的方式，让我看清你是否会在更高贵，更伟大的力量面前堕落。

    也让我看清，你的意志究竟是弱者面对强者的嘶吼，还是弱者只为成为和代替强者的狡辩吧！”

    话音落下，一缕金光突然从空气中闪过，那光芒呼啸着冲进罗夏体内。

    而罗夏，他瞪大了面罩下的眼睛，难以置信的感受着他此时的力量。

    法老王死死盯着罗夏，而就在法老王面前，罗夏伸出右手，轻轻抓住了……夜空中本该藏匿起来的太阳！

    “这……这就是你一直承担的力量么，海森堡……？！！”

    罗夏轻声呢喃着。

    “我能看到日升日落，更能控制他们。

    我还能看清过去和未来，也同样能控制他们。

    最关键的是，我能看到每一个人的命运，更能看清他们的一生是否有罪！

    法律本该是道德的底线，但就连这底线，都有数不胜数的人不断去突破和践踏！

    我能看清他们的罪，我现在完全可以给他们以应有的惩罚！

    这种力量……。”

    “这种力量，就是神么？”

    一旁，法老王突然不在紧张，甚至还笑了起来。

    看着思索中的罗夏，再看看那神秘无比的海森堡。

    法老王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在担心了！”

    他说道。

    “既然你有了这样的力量，或者说，既然是你拥有了这样的力量。

    那你总会成为每个人心中最仇恨的那个人！”

    说到这，法老王的笑容愈发满意。

    “我的计划失败了么，当然，我不再有成功的机会了。

    但我要的未来注定会降临在真正的未来上！”

    他指着罗夏，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哈，罗夏啊罗夏，既然你有了如此的能力，那就看清这世上每一个有罪的人吧！

    把他们该有的结果送给他们！

    我再也没有了毁灭那些城市的机会了。

    但死在你手里的人，会比死在我手里的人要多的多！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我的成功，我要的就是足够多的人去死，让他们死亡带来的畏惧，冲散那世上即将诞生的战争！

    来啊，从我开始，我杀死了很多人，又将要杀死很多人！

    把我该有的结果给到我手里，从我开始打造你想要的，你推崇的，你一直以来都梦想的那个完美的世界！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那会是一个再也没有罪犯的世界！

    你弱小的时候，你大错特错，没能力影响更多人，那就是你的原罪！

    但你现在强大了，你想要的世界就注定可以到来。

    因为你我都清楚，难道人类就真的无法做到永不犯罪么？

    难道人类就必须依靠欺辱他人，利用他人，玩弄他人和嘲讽他人来活下去么？

    人类当然不是如此，不犯罪会死么，不会，真的不会！

    只要犯罪就一定会死，只要公平一定会降临，那不论战争也好，还是罪恶也罢，它们真的会消失。

    而我要的那片没有战争的世界，也终究会在你手里绽放！

    来啊，罗夏，你还在等什么！

    杀了我，从我开始，让我见证未来！

    我……。”

    轰！！！

    法老王的身躯猛的炸开，血肉顿时于他四周那透明的墙壁上盛放。

    而罗夏。

    他看着法老王的血肉，无比坚定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维特，就从你开始。

    不是因为你将要做什么，并没有实现的未来不是定罪的因由。

    只为你已经杀死的每一个人。

    再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