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植山淳

    特勤部是综合情报部门。

    综合情报部门同样有侧重点。

    分公司特勤部主内辅外，向分公司执行长负责，从隶属关系上，它仍旧是分公司的一部分，主要以掌控地区动向，监视分公司及整个城市的运转为重点。

    而总公司特勤部主外辅内，直接听命于董事会，负责全球情报的搜集与分析，有时也会协调各分公司特勤部的工作，但两者实际上是彼此独立的。

    所以，总公司特勤部的问询，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

    他们，就仅仅只是对黑枭号事件做一个全面的调查，安迪不过是其中一环，只要照着前世的脉络走，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安迪仍旧有些忐忑。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确改变了很多追击过程的细节。

    另一方面，则是眼前这个叫做‘植山淳’的男人。

    一个半小时前，他带着两个总公司特勤部员工走进了房间，没有坐下，就那么满脸笑容的站着。

    先是花了半个小时寒暄，差不多聊熟之后才开始问询——可实际上并不算是‘聊熟’，他除了告诉安迪他叫植山淳，是个总公司特勤部M6之外，几乎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说。

    问询持续了一个小时，他问得很慢，安迪也答得很慢，不管是闲聊还是正式问询，都是今天花费时间最长的一场。

    问完之后，他终于拖过椅子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笔记本写写画画。

    安迪能看到他写的是一种奇怪的方块文字，那并不是什么古文字，而是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自创文字。

    没错，安迪前世不仅仅只有今天才与他打过交道。

    他很熟悉那个笔记本，那是个死亡笔记，被写上名字的人都活不长。

    大约十来分钟，植山淳停下笔，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有几个问题，安迪。”

    “您说。”

    有那么一瞬间，植山淳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罗塞的行动日志里表明此次追击任务全权授权给你，而他将坐镇指挥中心，负责红石港第二舰队的协调沟通——他没有道理上那艘穿梭机，你能解释解释为什么吗？安迪。”

    这是个好问题。

    事实上，此前问询的所有人都问过，安迪早有准备。

    “因为我只是个P2，而高度辐射区隔断了指挥中心的作战网络，先生。”

    “在接到追击命令后，生命科学部的行动小组有些反弹，他们本是配合黑枭号护送任务的，后续的追击不在职责范畴，况且，那可是灵能武士的主力，您明白么？先生。”

    “你的意思是，他们拒绝执行命令？”

    “不，先生，他们只是不想执行命令。”

    “好的，我明白了。”

    植山淳点头道，然后几乎没有停歇，直接开始了第二个问题：

    “穿梭机迫降后，你们分头撤退，灵能武士彻底毁坏了穿梭机的控制系统。”

    “你们这一组被追到了位于120°E；31°N的超强度辐射区，不得不回头绕路。”

    “战斗开始后，罗塞命令你返回穿梭机，手动操纵武器系统，脱离战场时，你不慎被灵能武士击中左腿，不过最终还是完成了任务，发射了8枚野鸭Ⅳ飞弹。”

    “飞弹发射后，你赶回战场，结果失血过多，晕倒在了路上。”

    “你看我总结得对么，安迪。”

    安迪点头：“大体上没问题。”

    “好，”植山淳点点头，继续道，“那你知道战场那边的情况么？”

    安迪顿了顿，有些伤感的低下头：“我不知道，但我听说了，他们……都死了。”

    “确切说，是都蒸发了，”植山淳投影出几幅全景图片，“一开始你们用作掩体的断楼被飞弹夷为平地，而罗塞和那些生命科学部员工，被光剑自爆化为灰烬，没有留下任何数据，安迪，你知道光剑的爆炸半径么？”

    安迪作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摇了摇头。

    植山淳使了个眼色，身旁另一名总公司特勤部员工走上前来，道：

    “光剑的剑鞘是个磁场发生装置，因此能将等离子电浆约束在内，灵能武士在拔出光剑时，始终用灵能约束着等离子电浆，同时取消这两种约束，积蓄在剑鞘内的电浆便会爆炸，但因为失去约束的同时，也会发生严重的能量散失，所以最终只有很少的电浆会被转化为爆炸能，自爆的灼烧半径往往超过百米，但绝对杀伤半径不会超过十五米。”

    尽管已经明白了植山淳想要表达什么，但安迪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这个时间点，灵能教派只和公司发生过这么一次大型冲突，而除了公司之外势力，想把灵能武士逼到自爆简直天方夜谭。

    所以，关于光剑自爆的具体情报，还非常鲜为人知，这个时候一听就懂，恐怕惹人怀疑。

    “其实很简单，安迪，”植山淳道，“光剑自爆的绝对杀伤半径只有十五米，但八名生命科学部员工和罗塞全都被融了，也就是说，光剑爆炸之时，这十个人都处于一个直径三十米的圆里，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大么？”

    安迪恍然大悟：“正常情况下这几乎不可能。”

    “那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植山淳笑了笑：“安迪，你是唯一在现场的人。”

    “你是在怀疑我！？”安迪的脸瞬间就黑了。

    “不不不，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分析，你也是特勤部员工，对吧？这应该是你的专业。”

    安迪沉思一阵，事实上不用想，为了应对他，安迪早就准备好了。

    “您刚才说得不对，不是十个人，是八个人，在我出发时，灵能武士就已杀死两人，可他应该在轰炸中受了伤，无法使用灵能屏障，在那种环境下，智能系统受到干扰，我们都只能使用单兵武器，生命科学部那几个人注射了基因异化药剂，射击距离都非常近——正常情况下这么激烈的短兵战斗的确不可能，但当时的处境很特殊……在我发射飞弹后，灵能武士无法脱身，不得以自爆……”

    “这就是我的分析了，我并没有直接目睹自爆现场，具体的调查，还需要和实地勘验结合。”

    哪儿有什么实地勘验？

    8发飞弹加上那把光剑，能留下什么痕迹？

    “唔……倒也是一种思路……”植山淳摸了摸下巴，继续道，“那么第三个问题……”

    “你们是怎么找到灵能武士的？先前你说是合成兽的帮助，还有个小姑娘，可你说的那几种合成兽，天使、麒麟、娜迦……公司数据库里没有，而且它们的名字也不符合公司的命名习惯。”

    安迪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第一，我不知道。”

    “第二，就算我知道，植山淳先生，您真的想听么？”

    后者没有回话，只是又翻开笔记本，琢磨了那么片刻，抬头笑道：

    “问询结束，安迪。”

    他站起身，九十度鞠躬：

    “感谢你的配合，祝你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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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隔离病房，植山淳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到走廊的尽头，挥动手指，似乎是在查询什么。

    十几分钟过去了，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总公司特勤部的一个员工小声问道：

    “组长，他那话什么意思？”

    植山淳没有回话，另一个员工接口道：

    “生命科学部是海德拉最核心的部门，关于那里的事情，我们最好不要插手。”

    他说得没错，在加入生命科学部的行动小组前，安迪签了一堆保密协议，那些东西，既是枷锁，也是权力。

    他的确不知道关于那些合成兽的事情。

    即便知道，也没有权限告知植山淳。

    即便他想说，植山淳也没有权限听。

    真想知道，只能问一个人。

    休伊执行长。

    植山淳看着信息板中那个短发的半身像，陷入了思考。

    这个女人已经62岁了，但因为海德拉卓越的生物技术，看上去仍旧如二八少女般年轻。

    2036年进入公司，是生命科学部的P阶员工，很有才华，48岁就升到了P8，成了白银城生命科学部的部长。

    在她的带领下，白银城生命科学部蒸蒸日上，特别是最近十年，成果斐然。

    而她也于3年前升任白银城执行长，M10。

    海德拉是个生物科技公司，保留着管理层要有技术基础的优良传统，可到了高层还能P转M，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次她被质询不过就是受到了月面工程失败的牵连，即便降职，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复起。

    现在去问她一个小小的技术性问题，针对性太强。

    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谁都不要问了。”

    植山淳关闭了信息板，离开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隔离病房。

    直觉告诉他肯定有问题。

    但他不想深究。

    此次的任务是对黑枭号事件做一个总体调查，换而言之就是交一份问责名单给上面，这种事情本来就招人恨。

    这是一场三大公司层面的败仗，再节外生枝又能生出什么？

    真查出点东西，未必见得是好事。

    植山淳不过三十出头就混到了总公司特勤部的M6，全靠四个字：

    顺势而为。

    或者说……抱‘主角’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