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哼着小曲儿来到了人才宿舍，推开振开兄的房门，他依旧还是埋头苦干的架势。

    “我说你可歇一歇吧，都快过年了，给自己放放假，放松放松心情，给我整的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黑心的资本家。”

    振开兄笑了笑，“闲不住。”

    “出门逛逛嘛，你现在给自己弄的像个出家人一样，有时间了就把嫂子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振开兄是为了躲避一些不必要的审查和麻烦才躲到韩屯来的，他本身结了婚，妻子邵飞是京城画院的专职画家，自从振开兄来到韩屯，两人便一直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

    “等过完年吧，你嫂子会过来陪陪我。”

    “那敢情好啊，省的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再把自己累出个好歹来。”何平笑着说道，然后把一沓大团结递给振开兄，“你跟嫂子分别两地这么久，等她过来带她好好出去玩一玩。”

    “你这是干什么？”振开兄推开何平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丛书卖得好，你的功劳不小，这不是过年了嘛。”

    振开兄还是抹不开面子，“你之前都给过了。”

    “不一样，那个是酬劳，这个是分红。”

    经过何平再三劝说，振开兄才扭扭捏捏的收下这笔钱，何平见他还是别扭，说了两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振开兄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心中五味杂陈，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条无形的锁链锁住，缓慢又无法挣脱的坠落。

    可一想到过几天邵飞过来之后，他可以拿着这些钱陪着她游山玩水，他觉得这一切似乎又很美好。

    何平没心思管振开兄那些过剩的内心戏，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不停的跟队里人打着招呼。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除了在养鸡场、养猪场出工的社员，队里的绝大多数人都闲下来了，所以街面上的人也多了不少。

    韩屯今年的变化不小，好几家都起了新房子，而且是照着何平家的样式，原本土里土气的土房子变成了洋气的砖瓦房。

    估计等明年开春以后，队里盖房子的人家会更多，年底养鸡场给每户分了两千两百多块，对社员们来说有钱了除了说媳妇就是盖房子了。

    等明天队里盘完账之后，养猪场的分红也会下来，刨除这一年的运营成本、丛养鸡场拆借的钱以及税金，少说也得剩下二三十万，这对韩屯社员们来说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路过队部的时候，何平瞧见了剃头匠文老头儿。

    队里老人们照例排着队等着文老头儿的手艺，何平也凑了过来，“文师傅，等会给我也绞个头。”

    “得嘞！”文老头儿手上活不停，嘴里应了一声，队里老人见何平要剪头发，都让他先来。

    “那我哪好意思啊，你们先来，我让人去叫小柱儿，我俩一起。”

    何平正好瞧见秋芬婶子家的三小子，“三小儿，过来，去叫你柱子哥过来绞头。”

    玩的不亦乐乎的三小儿鼻涕拖的老长，疯跑着去找小柱儿。

    在摊子前等着的功夫，何平跟文老头儿还有队里的老人们聊起了家常。

    “汪大寨的小媳妇又给婆家生了一个，这回长的跟婆家人挺像的。”

    “梁屯那个嫁给老光棍的外乡女人给他生了个姑娘，把老光棍给气的呀！”

    “东山那个让人当野猪打了的小子捡回了一条命，可现在在家里啥活也不能干，成废人了，队里媒婆给他介绍了个寡妇当媳妇。”

    老人们嘲笑文老头儿，“你还有点新鲜事唠没，怎么赶上连续剧了？”

    现在韩屯的老头儿老太太们那是相当的时髦，连“连续剧”这词都知道，今年韩屯拥有电视的人家已经突破了五家，大家的精神文明生活丰富了不少。

    “怎么没有新鲜事？我再给你说一件。”被大家质疑了他转播八卦的专业性，文老头儿有些挂不住脸，说我手艺不行我认，说我八卦不新鲜，那不能忍。

    “前进公社的养鸡场要黄了。”

    文老头儿这个新闻让何平来了点兴趣，队里老人们也很好奇。县里的这些跟风的养鸡场对他们来说就是竞争对手，得知他们的噩耗比吃肉都高兴。

    “咋回事啊？”

    “别提了。这不去年你们这边分钱的消息一传开，县里到处都是开养鸡场的嘛。前进公社也是开春时候开的，一开始的时候还弄的挺好。可等到母鸡产蛋的时候就不对劲了，好几百只母鸡，一天就下了五十来只鸡蛋，你敢信？

    公社来人一查，结果把去干活的社员们给逮了个正着，一个都没跑得了。本来寻思这回找着问题了，应该好了，可人一走回头还是一样。

    再加上入冬了之后，你们韩屯的鸡蛋卖的比他们便宜，更挣不着啥钱了。干了一年，本都没回来，天天连鸡饲料的钱都挣不回来，这不就得关了么。”

    韩屯的老人们听文老头儿说完，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何平，还带着一些后怕。

    这不就是前年养鸡场那次贪腐事件的翻版吗，唯一不同的是，韩屯当时成功的遏制住了这股歪风邪气，而前进公社却没能幸免。

    何平心里感叹，还是吃大锅饭的思维没有改过来，贪小便宜，没有主人翁精神，缺少法制观念，他可以总结出一堆前进公社办养鸡场失败的原因。

    但归根结底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韩屯有一个铁面无私的老队长，否则以何平当时在韩屯的影响力，这件事还真说不好会闹成什么样子。

    “哎呀，太险了，你瞅瞅这事闹的。”

    “可不是咋地，这不跟咱堡子前年那回一样吗？”

    “多亏了玉冈和何平啊，要不哪有现在的局面啊！”

    “就是就是……”

    队里老人们自顾自的唠嗑，何平排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自己，他坐上凳子，文老头儿亮出了他的剪刀。

    锋利的剪刀掠过散乱的头发，发出悦耳的“咔嚓”声，文老头儿嘴里说着话，“还是你们韩屯这边热闹啊。”

    剪头发是何平难得放松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回道：“确实是，我这走了两个来月，回来看摆摊的多了不少，都快赶上小集市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