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此刻在白城和长安之间的崇山峻岭之中，浑身笼罩着血色迷雾的华服青年男子正在一步步向着山巅爬去，正是被莫月逼退，落荒而逃的太一。

    失去两具最强大的分身，阎罗王身死，域外降临者的力量又被莫语击溃，此刻他正处在最为困窘的时候，原本他是打算躲在角落里等待时机，伺机而动的，但是一个从未想过的意外却降临在了他身上。

    他轻轻抬起手，一团血红色的光团在他的手中不断跳动着，围绕着他周身的血雾，就是从这光团中弥漫而出。

    原初混沌的力量。

    所谓原初混沌，就是一切疯狂和污染的源头。

    从太古至今数万年里，太一曾在道祖门前听讲，与女娲争雄，参与了封神战争，甚至亲手主导了上古天庭的覆灭，他也曾混在近古天庭里，亲眼目睹了黄昏时代的降临。

    他的年岁比青帝还要久远，这颗星球上的统治者不断变化，但是他一直处在统治层的核心。

    有许多被人视为隐秘的东西，在他面前也不过是漫长记忆的一个片段。

    道祖当年讲成圣之道，讲得是最正统的以众生信念成道，女娲是以此成道，三清也是以此成道，他的身外化身之法其实也是是相同的成道方法，以不同的化身凝聚相应的气运，最终万千化身合而为一，凝聚众生信念，成为圣人。

    这是属于秩序一方的成道方法，而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曾得到过另外一种成圣的方法，属于原初混沌的成圣方法。

    但太一一直没有使用这个方法，虽然他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也不在乎世界是否被污染侵蚀，但是他很惜命，选择原初混沌就意味着他要被污染侵蚀，要迈入疯狂，他并不知道那时候他还能不能保留自己的理智。

    完全迈入疯狂的他还是原来的他吗？

    所以无论处于怎样的困境，他都一直坚持着秩序成圣的方法。

    但是这个落在他手上的原初混沌的力量在某一刻动摇了他的意志。

    原初混沌的力量能够逃逸出来，意味着阿瓦隆的封印已经出现了破口，当宏伟的堤坝出现第一个破口的时候，就意味着它坚不可摧的结构已经被破坏，那足以摧毁一切的洪水即将冲垮整个堤坝，淹没被堤坝庇佑下的一切。

    毁灭于终焉已经近在眼前。

    与此同时，手中握有原初混沌的力量，意味着他距离原初混沌的圣位已经近在咫尺，而在失去了两具强大分身以后，他成为秩序方的圣人的难度已经大大增加，如果世界末日近在眼前的话，他几乎不可能在末日前成为圣人。

    不成圣，就无法脱离宇宙的囚笼，照样会被脱笼而出的原初混沌污染。

    他似乎只有最后的一种选择了。

    太一注视着手中的血色光球，那闪烁的光球仿佛时间最美好的东西，在不断的引诱着他的欲望。

    最终，他还是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向着继续向着山林中心走去。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虽然他已经不再注视着血色的光球，但那光球的影子，依旧倒影在他的瞳孔深处。

    ——

    白城基金会的档案室里，莫语轻轻的摸了摸玖玖的头。

    而在这摸头的同时，他澎湃的精神力已经笼罩了整个白城基金会分部，甚至渗透进了寂静之屋中，整个白城基金会所有人都置于了他的监视之下。

    “别急，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他温柔的看着玖玖，轻声说道。

    看到莫语镇定的表情，玖玖耸了耸鼻子，原本纷乱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就是···”

    她开始和莫语叙述刚刚发生的事情。

    此刻整个档案室所有的东西都分毫毕现的倒影在莫语的脑海中，在玖玖叙述的同时，莫语也在复盘王诗雨和洛二刚刚的动作。

    他并没有洛二当时的视角，无法看到玖玖视线的不对，按照玖玖的叙述，当时她是直接看向洛二的。

    这一点信息的差异短暂的阻碍了他片刻，但他并没有完全相信玖玖的叙述，一个人的主观视角总是限制于这个人的思维方式，与真正的事实总会有一些偏移，更何况这个‘绑架犯’还是一个能扭曲人判断和思维的精神类能力者。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他在大脑中对洛二的行为进行了数千次复盘，最终得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结果。

    一直藏在视线的死角么···有趣而大胆。

    莫语露出一个笑容。

    而在莫语得出大致结论的同时，玖玖也叙述完了整个过程，她此刻心已经完全安定了下来，抬头看着莫语，

    “神仙哥哥，我们能找到诗雨和洛二他们吗？”

    “可以的，”莫语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玖玖的小脑袋，他这个位置，刚好可以摸到玖玖的头，“我已经有点线索了，不过这个绑架犯应该已经跑了，我需要调阅一下监控。”

    那个名叫范一柱的歹徒，实力并不太强，他本身只是一个洗髓伐骨的刚刚进入超凡世界的新人，之前洛二和玖玖抓捕他的时候，莫语也在场，他并没有察觉到范一柱身上有伪装实力的气息。

    不过隐藏在他身后的精神类超凡者，极有可能是一个人间神圣，虽然莫语当时也没有认真探查，但是能在莫语眼皮子底下隐藏起来，对方的能力不可小觑。

    但莫语也不担心对方的精神干扰能对他起作用，到了他现在的地步，即使如同撒旦那般的圣人存在，也不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他使用精神类能力。

    很多时候，精神类的能力只要被察觉到，就是失败了。

    “要在这里调阅监控吗？”玖玖迷惑的看着莫语，“可是那个家伙会干扰我们的判断。”

    “没事，”莫语笑着向着档案室外走去，“那些手段对我没用。”

    玖玖呆呆的看着少年的背影。

    那可是神仙哥哥啊！

    神仙哥哥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不知为何，她心头的沮丧一扫而空，仿佛莫语到来以后，这世间的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神仙哥哥！等等我！”

    她屁颠屁颠的跟着莫语跑去。

    ——十五分钟后——

    莫语抱着手站在监控室内，他面前的十几个屏幕以三十二倍速的速度快速播放，虽然这速度对于他来说还是慢了，但是这已经是监控室的机器能够处理的极限了。

    玖玖安静的站在他的身旁，抬起头像个小憨憨一样看着他的侧脸，她的心态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神仙哥哥永远是这样，站在他的身边就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安，仿佛所有的问题到了他的手里，就不再是问题了。

    而就在玖玖沉溺在这种安宁中的时候。

    原本在快速播放的所有屏幕都在莫语的操纵下同一时间暂停了下来。

    紧接着所有屏幕都变成了相同的一段录像缓慢播放着，在那录像当中，正是基金会的大门和正在看守大门的两个基金会工作人员。

    从发现王诗雨失踪的那一刻起，原岸就命令封锁了整个白城基金会，不许一个人外出，每个通道甚至外墙都有人看守着。

    录像画面是正常的啊。

    玖玖疑惑的看着这段录像，但是很快，录像起了变化，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正是她和洛二亲手抓回来的范一柱，此刻的范一柱两边肩膀都扛着有人，一边扛着王诗雨，一边扛着洛二，居然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基金会的正门。

    负责警戒的基金会工作人员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他。

    而在他肩膀上的洛二和王诗雨，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

    “这！”

    玖玖有些气愤。

    这家伙的挑衅意味也太足了。

    但很快她就泄下气来，对方能这么挑衅，还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连发现都发现不了，更别说抓捕了。

    “这家伙的能力已经超过了普通镇守府的处理范围了，你们发现不了他也很正常，你不能以兔子的身躯去和狮子搏斗。”

    莫语轻轻揉了揉玖玖的脑袋，在范一柱大部分正脸越过镜头的时候暂停了画面，并迅速放大。

    很快，范一柱的巨大脸颊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不过莫语并没有关心他的脸颊，而是把目光注视在他的瞳孔上，在那对漆黑眸子的最深处，倒影着一缕缕血色的光辉。

    这是什么···？

    在看到这个光辉的刹那，莫语就感觉有一股冥冥中的联系要链接在他的身上。

    这是神话存在才会具有的特性，‘凡有言，必被知。’，只要提到了神话存在，或者在信息上与神话存在的建立了联系，比如知晓了那个神话存在的名字，就会和那个神话存在建立连接。

    而这种建立链接的能力是与神话存在的力量相关的，神话存在越强，就越容易通过自身信息的蔓延与别人建立联系。

    强到超过一定程度，即使不知道名字，只是知道一部分事迹，或者了解了一些与该神话存在相关的具体事件，都可能会与该神话存在建立联系。

    比如莫语现在就可以感应到那些正在谈论他事迹的人，如果他想，他可以直接与这些人建立联系。

    而像这次仅仅只是看到那眼中红光，甚至没有了解过与这个神话存在本体有关的实际，就会被建立联系的情况，莫语还是第一次见。

    这意味着这个神话存在很强，甚至要强过现在的莫语。

    不过很快莫语就反应了过来，对方现在并不能发挥全部的力量，否则也不可能使用这种偷鸡摸狗的手段去绑架洛二和王诗雨。

    “神仙哥哥？怎么啦？！”

    玖玖看着莫语一直沉默着，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事，”

    莫语摆摆手笑笑，在面对过撒旦之后，他其实对于这些隐藏在暗中的蝇营狗苟之辈已经不怎么害怕了，不过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他回过神来，继续注视着显示器屏幕，目光落在监控的时间上，“他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依照范一柱的实力，应该没有离开白城，离开白城也应该走不远。”

    “那神仙哥哥，我们要调市区的监控吗”

    玖玖仰头轻声问道。

    “不用。”

    莫语摇摇头。

    他直接牵住了玖玖的手腕，走出了监控室的门。

    原岸此刻正在门口，他对着原岸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玖玖直接腾空而起，如同一道光辉一般划过天际。

    澎湃的精神力扩散开来，错乱的街道，行走的人影清晰的映入莫语的脑海。

    凡走过，必留痕。

    即使范一柱可以用精神力扭曲别人的感官，但是他只要移动过，就必然会在物理层面留下痕迹。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隐藏在他身后的存在似乎只能释放精神相关的能力，而不能直接赋予范一柱超凡力量，不然范一柱不会走出大门，而是直接飞出去了。

    他扛着两个人，乘车会有车停留的痕迹，走过路边会刮落树叶，走下水道也会有打开井盖的痕迹。

    这些细微的痕迹即使是极其细心的人也可能难以注意到，但是他们在莫语的脑海中却分毫毕现，在他庞大的计算力的支撑下，无数范一柱可能走过的痕迹被分析出来，然后留下最可能的那一条。

    在莫语的视野中，就仿佛打游戏一般，一个个痕迹就像是游戏的指示语，告诉莫语。

    ‘目标刚刚走过了这里。’

    范一柱挑的很多地方都是没有监控和人烟稀少的地方，如果调阅监控，恐怕就跟丢了。他不光能干涉别人的思维，还异常的谨慎。

    但是他这一切的谨慎在莫语面前都没有作用，他留下的痕迹清晰的指引着莫语跟随他的脚步。

    很快，莫语就带着玖玖穿越了大半个城区，停留在了一个老旧的房屋门前。

    “啊···阿巴阿巴···”如此高速运动直接把实力不行的玖玖给晃晕了，她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晕乎乎的看着莫语，

    “神仙哥哥，我们找到他们了？”

    “没有。”

    然而莫语只是平静的摇摇头，伸手推开了房门。

    刚刚打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传入了两人的鼻孔，长期办案玖玖瞬间精神了过来。

    进门是一个小小的门廊，门廊之后似乎就是这间老房子的客厅。

    在两人越过门廊的瞬间，热烈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一个巨大的鲜红五芒星被绘客厅在地面上，宛如狰狞的笑脸在嘲笑着不期而至的两人。

    在五芒星的五个角上，依次放着刚被杀死的小羊羔，散发着湿气的泥土，被拧断脖子的鸟，新鲜的藤蔓和纯净透明的水晶球。

    而在五芒星的最中间，范一柱躺倒在地上，他的手腕早已被割破，汩汩的鲜血从他的手腕中流淌而出，汇入鲜红的五芒星纹路上。

    这是一个仪式。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