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刻意展露杀气，可话语间的透露出的那股森然之意，便已让所有村民吓得不敢出声。

    想想也知道，苏然虽说穿越的时间不久，可他手上沾的血……可真不少！

    一群普通渔村的村民，又怎么吃得消这股摄人心魄的寒意？

    等众人让开一条路后，苏然表情漠然，拖着陈玄奘来到了段小小的身边，静静等着看戏。

    “小师叔，你说的消磨鱼妖怨气的方法就是这个啊？”

    段小小望着仿佛没有痛觉的鱼妖，心里很不是滋味。

    果然，完全如她想象中那样，自己这个片小师叔身上果真带着股邪性，但偏偏真要让她来说，她又觉得做法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哀嚎声一片。

    玄奘的表情从最初的挣扎，逐渐开始无力。

    他能做什么呢？他一个只会儿歌三百首的‘驱魔人’，有什么办法终止这场杀戮吗？

    没有。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此时，他对一向非常敬爱的师傅的说法，开始产生了怀疑。

    苏然也没有闲着，开导别人这种事儿，他不擅长，术业有专攻嘛！

    反正玄奘是有师傅的，对他那个师傅的身份，苏然表示很是怀疑。

    万妖之王孙悟空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下，这样的隐秘，天底下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没有道行不会法术的老和尚能这么清楚？

    啧。

    其实，还有一个疑惑也埋藏在苏然心里很久了。

    段小小，剧情当中的人设是大字不识，然后就这么一个目不识丁的驱魔人，愣是把撕碎的儿歌三百首拼成了大日如来真经……

    西游降魔的水，深着呢。

    很快，渔村内的杀伐声渐消，鱼妖满身是血，鼻青脸肿，踉跄着来到了苏然的面前。

    “舒服了？”苏然问。

    鱼妖点头，没有说话，深深的跪了下去，朝苏然行了一个大礼。

    “仇报了，怨气也消了，如果将来被我知道你再乱杀人……”

    苏然没有把沙悟净扶起来，而是就这么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冷漠。

    报仇他可以不掺和，甚至还可以推波助澜帮沙悟净一把，但即便沙悟净曾经是人，现在终究成了妖。

    冤仇已报，沙悟净接下来还敢继续害人的话，就别怪他了。

    “多谢恩公，能让我报此深仇大恨，今后若有需要，做牛做马任凭驱使！”

    沙悟净恭恭敬敬的向着苏然说道。

    做牛做马，任凭驱使？

    苏然微微沉吟，沙悟净的实力，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被选中成为取经人。

    以段小小为标准，沙悟净比她弱，但也弱不到哪里去，估摸着也是琉璃境；而猪八戒……现出原形的猪妖对上段小姐几乎可以说是摧枯拉朽，可想而知其至少在金刚境。

    再往上的猴子苏然就不晓得到底是什么实力了，从剧情中的表现来看，与猪八戒完全是两个档次，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苏然觉得唯有深不可测四个字能够形容！

    “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们，免得哪天就被看不顺眼的驱魔人斩妖除魔了。”

    最后，苏然下了决定，扭头去渔村的屋舍内找了身衣衫递给沙悟净：“穿上吧，光溜溜的算个什么事儿。”

    沙悟净很听话的将衣服穿了起来。

    本来，他已经绝望了，认定自己今天多半会再死一次，但苏然的出现让一切都大变样！

    这场杀戮，对沙悟净来说尤为酣畅淋漓！

    积年怨恨一朝消！

    他现在是妖，不再是人，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

    仇，报完，沙悟净整个人……

    畅快固然有，可还有一份说不出的空虚。

    支撑他忍受鱼虾噬身痛苦，最后在湖底化妖的，便是心里那无边无际的复仇心念。

    大仇得报，一下子沙悟净就觉得人生没了目标，陷入茫然之中。

    他该何去何从？他能何去何从？

    天下之大，可有他容身之处？

    沙悟净曾经是个人，现在成了妖，回不到人的世界，妖那里也未必会接纳他。

    所以，在听到苏然愿意让他跟着的时候，沙悟净心里唯有喜悦。

    渡化，这才叫渡化。

    既然不能让妖心甘情愿放下仇恨，那便让他把仇恨宣泄出去。

    “你，你们……”

    玄奘得知所有事情后，神情无比复杂，但事已至此，村民们死了个干净，他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只好长叹一声：“何必呢，冤冤相报何时了……”

    苏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总不能一直称呼你鱼妖吧。算了，以后就叫你沙悟净了。”

    鱼妖，不，沙悟净傻愣愣的点了点头，不明白自己的想要说什么。

    “悟净啊，这位大师说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悟了吗？”

    苏然脸色温和，笑容满面，只是在段小小眼里邪性十足。

    前车之鉴太多，段小小已经学聪明了，这个小师叔的脑回路与常人有着极大的区别，千万不要对他抱有什么希望。

    天真的玄奘神情微动，期待的看着鱼妖。

    死去的已经死去，活着的还得继续活着，他现在也觉得苏然这个人，有点邪性，如果不好生引导绝对会走上歪路。

    若是，能以这一村渔民的牺牲，让这邪性的年轻人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或许，他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吧？

    “恩，恩公，我悟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杀人了。”

    沙悟净从内心深处，实际上并不认同这个观点，冤冤相报何时了，那难不成之前吃的亏就白咽下去？

    不过，苏然对他有大恩，既然苏然这么说，那他便愿意听。

    “不不不，你悟错了。”

    “悟错了？”

    “嗯，大师的意思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你既然要报仇，就一定要把后患都清理干净，斩草除根听过没有？快，去检查一遍还有没有活口。”

    冤冤相报何时了？铲草除根不就了了！

    陈玄奘：“……”

    段小小：“……”

    她就知道，这小师叔理解能力一直可以的。

    最关键的是，每次苏然说的，她明明觉得不对劲，偏偏看上去好有道理，她竟无力反驳。

    锦州城，已经位于东华道的至东之地。

    这里，也是苏然与段小小接取任务的那座城池。

    此时，城内。

    陈玄奘一路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丝毫没有注意身后跟着三道熟悉的身影。

    “小师叔，咱们为什么要跟着他？”

    段小小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你不好奇，这小子是谁培养出来的吗？能想到用那么神奇的方式渡化妖魔，他师傅一定是个人才。”

    苏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前面的身影。

    提到这个，段小小也是十分无语：“我估计他师傅估计早就看这傻小子不顺眼了，这时多想那傻小子死在妖怪手里？这次要不是我们刚好在，估计坟头草这时候都三丈高了！”

    苏然意味深长道：“刚好在？或许，是命中注定呢？”

    不过，段小小不知道的是，玄奘的师傅还真没有坑他，什么儿歌三百首，分明是大日如来真经！

    那么大个‘德’字，写在大日如来真经上，哪个妖魔敢不悔过？实在不愿意也不必勉强，等巴掌落下来去了西天自然会有人跟他们谈心。

    集市上。

    遇到一个笑容满面的老和尚后，玄奘的表情很沉重，他拉着一张脸，问道：“师傅，我有一个问题。儿歌三百首真的厉害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其实就是想和其他驱魔人一样，用最简单的办法驱妖。”

    “一刀杀，并不是驱魔的真正道理。”

    说到这里，老和尚忽然看到旁边树枝上的毒蛇，顿时眼前一亮。

    于是。

    他伸出了手，一把捏住毒蛇的脖子，接着用两个手指挤开蛇的嘴，干净利落的拔下了两颗毒牙，随后将毒蛇放回地面上任其离去。

    “你要牢记我们驱魔的理念，魔，为什么会成为魔，是人的心被魔所侵，我们要除掉他的魔性，留住她的善念。儿歌三百首，就是唤醒人的真善美，扼杀人们心目中的魔。”

    老和尚忽然略有诧异道：“诶，你不会对我们的驱魔理念有所怀疑吧？”

    “大师佛法高深，佩服佩服。”

    清澈的嗓音自他身后传来。

    回头看去，苏然脸上挂着与老和尚一般无二的和煦笑容，温声道：“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大师，你问问沙悟净，他身上的真善美是不是被我唤醒了？”

    沙悟净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见到他们后，玄奘本来有些发红的眼眶迅速恢复了正常，强忍委屈，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说话时，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师傅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阴沉。

    “偶遇，偶遇而已。”

    苏然笑着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大师，你拔了毒蛇的毒牙，却不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没了毒牙，你让那毒蛇如何捕食？看似留了它一条命，却要在它在饥饿中饱受折磨而死去……大师，这就是你的驱魔吗？”

    没有含蓄，没有委婉，苏然选择了一种锋芒毕露的态度来面对玄奘的师傅。

    “阿弥陀佛。”

    老和尚诵了一句佛号，目露慈悲，看到玄奘已经用质疑的目光看来：“施主，你是对我的驱魔的理念有所怀疑？”

    说着，他左顾右盼一番，看到一个菜贩子后眼神微亮，上前两步讨要了一片菜叶扔在地上，那条毒蛇嘶嘶吐着信子游了回来，三两口便将菜叶吞入了腹中。

    玄奘目瞪口呆。

    “施主你看，所谓心诚则灵，连这样没有灵智的兽类都会被渡化，更合乎妖魔？”

    “师傅，我错了，不该怀疑您。”玄奘惭愧无比。

    苏然笑容不变，轻轻鼓掌：“大师佛法高深，佩服，佩服。”

    佛法高深……

    是真的高深！

    佛法佛法，后面还带个法字，至于这个法是什么意思么……自个儿琢磨去吧！

    为什么蛇会突然改变生理习性，一反常态的吃素呢？

    啧啧啧……

    段小小神色凝重。

    拔毒牙谁都可以，但能让蛇回头将菜叶子吃进去……

    恕她直言，这辈子长这么大，她就没有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操作！

    “小师叔，咱们……要不撤吧？”

    段小小轻轻杵了杵苏然的后背，第一次从心了起来。

    “大师，我总觉得看您时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您觉得呢？”

    苏然笑容不变，逼视着老和尚的眼睛。

    咄咄逼人！

    人间，始终是人间。

    天人之隔不开，天上的神佛本体便无法降临。

    这种情况下……他需要怕什么？

    三式神术在手，莫说元神意念，本体说不得也能掰掰腕子！

    万佛之祖我佛如来，好大的派头。

    青州时他毫无还手之力，不知现在若再对上，又会是什么情况？

    固然，那位的层次高的难以想象，可由三式神术的创造者亲手施展而出的逆伐仙……可伐仙佛否？

    苏然对此很有兴趣。

    老和尚蹙眉打起了禅机：“缘起缘落，缘生缘灭，施主你着相了。”

    这人，怎么回事儿？猜出自己身份了？

    说不通啊，真的猜透了的话，他哪来的胆子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可没有猜透……他的话，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古怪，古怪。

    若不是生怕贸然动手影响了大计，老和尚恨不得现在就用儿歌三百首渡化一番苏然。

    “那便当我着相了吧。”

    苏然洒然转身，老和尚想隐瞒，那他也不急了，来日方长。

    ……

    段小小轻轻拍着胸口，脸上一副后怕的神情：“小师叔，那老和尚到底是什么来路？身上看不出来一丝法力波动，就凡人一般，可能令毒蛇吃素……”

    “无妨，不必深究，接下来自有再见的机会。”苏然意味深长道。

    还是熟悉的白马，沙悟净想要多适应适应在陆地上的生活，主动要求脚踏实地自己走。

    妖魔体魄非同寻常，轻轻松松的跟在两人的身后。

    “小师叔，前面……妖气很重！”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