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穿白袜子，道士穿白袜子，和尚也穿白袜子。

    看到和尚，陆小凤就想到了白袜子。

    虽然这个和尚很老实，龟孙子也说这个和尚很老实，但陆小凤就是忍不住想到白袜子。

    老实和尚身上穿着件又脏又破的青布袍，脚上穿着一双露了底的破草鞋，脑门锃光瓦亮。

    老实和尚道：“你一天到晚东奔西走，忙忙碌碌，何时才能过上和尚这般悠闲的日子？”

    “和尚似乎并不太悠闲！”

    “谁说的？”

    “我说的，你前两天在张家口，昨天到了京城，又忙着替叶孤城传消息，又忙着为别人做保人，现在居然跑到紫禁城来了，这样一个和尚，也算悠闲？”

    “和尚纵然不悠闲，至少心里没有烦恼。”

    “虽然没有烦恼，却好像有点鬼鬼祟祟。”

    “和尚从来不会鬼鬼祟祟。”

    “不鬼祟的和尚，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和尚来找王总管。”

    “王总管”就是“王安”，司礼秉笔太监，明朝有名的大太监之一。（注）

    王安最有影响的事情有两件，一个是劝明光宗重用东林党，另一个是提拔魏忠贤，最终被魏忠贤害死。

    陆小凤突然问道：“和尚穿的什么袜子？”

    老实和尚抬起泥脚，道：“和尚穿的是肉袜子。”

    “肉袜子也是白的。”

    “和尚的肉并不白！”

    “脚上的泥干了就白了。”

    老实和尚无话可说，左右眺望，突然，他对着陆小凤的身后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陆小凤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能够无声无息靠近他背后的人，武功该是何等恐怖！

    陆小凤猛地一转身，一指点出，指力却点在了空处。

    他的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他被老实和尚骗了！

    老实人撒谎，比不老实的人撒谎可怕百倍。

    再回头时，老实和尚已经跃下了城墙，僧袍在真气的作用下鼓起，仿佛降落伞一般，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被人骗了，陆小凤却无任何愤怒，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个聪明人，总是懂得如何调解情绪。

    陆小凤就是这种聪明人。

    古语有云：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陆小凤先入太监窝让人上下其手大吃豆腐，还被陷害成杀人犯，刚逃出来，又被老实和尚蒙骗，祸事遭的多了，终于等来了好运。

    明天晚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要在紫禁之巅决斗，想要观战的武林人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武林人士一向无法无天，若是都放进来，必然惹得紫禁城不安宁。

    大内四大高手商议了一下，决定给出八个名额，以特制的缎带为标志，让陆小凤去分发缎带。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各自占据一个名额，陆小凤肯定要一个，只剩下五个名额。

    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愿意花费重金买一个名额。

    ……

    合芳斋。

    这是一家普普通通的糕饼店，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原本没有任何特殊，但西门吹雪来了，这里就不一样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若非有先知优势，狄光磊也想不到西门吹雪会当一个糕饼店老板，这和他冷面剑神的形象分外不搭。

    狄光磊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道：“这个糕点师傅不错，手艺都快赶上欧阳情了。”

    西门吹雪道：“这是我做的。”

    “噗！嗝儿！”

    狄光磊差点被口中的桂花糕噎死，灌下一壶茶才缓过劲来，惊道：“你会做点心？”

    “这有什么稀奇的？”

    “你是剑神啊！”

    “剑神也需要吃喝拉撒，也需要消遣，做点心就很不错，既能平复情绪，又能填饱肚子，还能赚钱，一举三得，我非常喜欢。”

    “你身上有了人气，现在的你是一个人，不是剑神了。”

    西门吹雪道：“连人都没当过，怎么成神？远离尘世只是逃避，心为形役，不仅可耻，而且无用。”

    狄光磊理解西门吹雪的状态，从某种方面来说，和慈航静斋有些类似。

    先远离凡尘、闭关苦修，然后入世修行、经历情劫，最终勘破情关、追寻超脱。

    只不过西门吹雪没有掌控天下更替的野心，也没兴趣把皇帝踏在脚下，想要什么都是靠剑争取，而不是靠美色，比慈航静斋强了千百倍。

    现在的西门吹雪属于“由仙入凡”的阶段，紫禁之巅一战后，最终超脱，化凡为仙。

    狄光磊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由仙入凡，化凡为仙，好气魄，你不怕输么？”

    西门吹雪道：“你修行的真气是玄门正宗，却又修行了佛门横练气功，佛道融合，难如登天，你不怕失败么？”

    狄光磊闻言大笑道：“没想到，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你想没想过，如果赢了，你会怎么样？”

    西门吹雪道：“高处不胜寒，不管谁赢了都是如此。”

    “你不想去找白玉京来一场么？或者试试你的剑能不能破掉孔雀翎？”

    “白玉京太过神秘，约不到，至于孔雀翎，你应该问朱停有没有兴趣，而不是问我。”

    西门吹雪喝了一杯茶，道：“叶孤城到底有没有受伤？”

    “没有。”

    西门吹雪并没有任何失望，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很好，他没受伤，我们才能公平交手。”

    “你们想要公平比武，但那些阴谋家不愿意，滚滚红尘，因果纠缠，没有任何一场决斗是不受外界干扰的。”

    “那你呢？你不想找人打一场么？”

    “我当然想，但我目前的实力还不够，等我更进一步，就去挑战西方玉罗刹。”

    “希望我能看到那一场决斗。”

    “你一定会看到的，在那场战斗之前，咱们两个可能会先打一场。”

    ……

    京城内，陆小凤正在分发缎带。

    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一个不好便会自讨苦吃。

    所以，他用五条缎带换了老实和尚两个馒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