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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府相公: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读书(一)

    当夕阳西下,最后一抹红霞消失在天际。暮色四合之际,柳云卿与三郎回到了无忧居中。

    听雨楼中烛光摇曳,李仙儿那拖着下巴坐在桌前的身影印在绿纱窗户上,柳云卿心中便平静了下来。推门而入,就见一桌饭菜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

    听见门响,李仙儿回头就见柳云卿欢喜雀跃溢于言表,莞尔一笑,逗弄道:“果然有鸿雁传书的。快快拿来,让奴奴也看看。”

    “哪有,十三娘被春姨圈足在家,那是连屋子都不能走出来的。”柳云卿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仙儿应该先吃才是,何必等哩。”

    “哪有,刚刚天黑。快快,小乙哥哥一定饿怀了吗?”

    “怎会哩。”柳云卿拉起李仙儿的手,双双坐到桌前,说道:“大半年来,你小乙哥哥拼死拼活的,给王家挣下了多少钱帛,一餐饭菜还是会给的哩。”

    “咯咯咯咯!”

    李仙儿被他逗的笑岔了气,说道:“女婿给老泰山操持家业,自是应当的。”

    这般说笑着,吃过晚饭,又是残月东升的光景,自有娟儿前来收拾碗筷,李仙儿上楼整理床铺而去。柳云卿朝着那通往二楼的楼梯望了一会儿,不见李仙儿下来,这才兴冲冲地的从怀中拿出那纸鹤,坐到书案前,仔细的打量起来。

    忽而拆开,轻声吟诵,忽而又折叠起来,心里想着要挂起来,寻找了几处地方,又怕李仙儿膈应,最后只得把那《诗经》翻了出来。

    打开典雅的线装《诗经》,不前不后的也翻到了那《郑风》青青子衿篇,将那纸鹤小心翼翼的放了起来。

    “小乙哥哥骗人,还说鸿雁难往哩!”李仙儿说着将那纸鹤抢了过去,在那圆桌前坐了下去,一边小心的拆着纸鹤,一边又说道:“小乙哥哥还要将纸鹤夹在那纵我不往,子宁不嘶音的《郑风》之处,蛮有诗情画意的啦!”

    “仙儿你走路怎底没有一点声音哩。吓死我啦。”

    “哪有?”李仙儿回过头来,眨着那双杏眼道:“是小乙哥哥你自己做贼心虚的啦!”

    “心虚!怎底不心虚?”柳云卿心道一声:“你怎会理解同时爱上两个人的痛苦啦。”

    “好秀气的笔迹。”

    “啊!”李仙儿一惊一乍的道:“原来也是青青子衿。”

    李仙儿说着吟诵了一会儿,道:“……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真美!奴都仿佛看见十三娘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就站在王家那高高的院墙上。一天不见小乙哥哥你的面啊,好像已有三月长啊!”

    李仙儿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柳云卿却不敢跟着放肆,顾左右而言他道:“十三娘的闺名竟然唤作静姝,与她那性子好像是反着的哩。”

    李仙儿却不接着话头道:“小乙哥哥可不敢辜负了十三娘的。看在她一片情深,小乙哥哥一定要好好读书,待中了进士,就迎娶十三娘才对得起这一片真情哩。”

    “仙儿你又来了。”柳云卿埋怨一句,牵起那手儿来,嬉皮笑脸的说道:“晨则醒,昏则定。我们上楼会周公去吧!”

    “不行!”李仙儿却决绝的抽出手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仙儿好了。小乙哥哥我读就是。”柳云卿说着不情不愿地坐到了书案前,又转过头来,发现李仙儿投过来的目光煞是严厉,吱吱呜呜的说道:“一日奔波,小乙哥哥有些倦怠了。要不仙儿你读来,小乙哥哥听着也是一样的。”

    “那行,奴读一段,小乙哥哥便写一段可好?”

    “啊!”柳云卿大囧,急着说道:“还是不敢劳烦仙儿了。”

    “奴闲着也是闲着。谈何劳烦,小乙哥哥前番不是说过红袖添香夜读书有助于学业精进,也有一番风趣吗?”

    李仙儿说着走向了书架,在柳云卿惊愕的目光注视之下,拿了一本《尚书》,说道:“今夜小乙哥哥该读《大禹谟》了。”

    见是《尚书》柳云卿不由得头皮发嘛,道:“还是读《毛诗》吧!”

    李仙儿笑眯眯的抱起一个绣蹲,在柳云卿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毛氏》就不必要再读了,小乙哥哥要想给十三娘回书的话,那《静女》一篇不就是天设地造的吗?”

    李仙儿说着,掩口而笑,便将那《静女》诵了出来,声音脆生生的,还煞是好听,曰:“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那就墨这篇《静女》可好。”柳云卿见缝插针的说道。

    “大禹谟!”李仙儿圆睁着美目,这就将大禹谟读了出来:“皋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皋陶谟》、《益稷》……”

    柳云卿只得奋笔疾书起来。

    翌日清晨,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了鱼肚白,四野还是苍苍一片,雄鸡喔喔叫了三遍之后,听雨楼中灯火如豆,又响起了李仙儿抑扬顿挫的读书声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

    好不容易捱道娟儿端来早餐,柳云卿满脸喜色的揉搓着手腕,饕餮一番,看着李仙儿一步三回头,千叮咛万嘱咐的走出了听雨楼。

    柳云卿长舒一口粗气,来到二楼之上,走到那扎着纱幔的月洞孔架子床边,如大树被砍伐一般,“嘣!”栽倒在那裘被当中。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就是在梦中,梦到李仙儿在堵着那令人头昏脑涨的《大禹谟》来。

    日上三竿之际,柳云卿的回笼觉这才拉上了帷幕。打着哈欠,伸展着双臂,汲着丝绸软鞋,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小轩床,又见李仙儿提留着食盒自那月亮门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