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府相公: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起
一个小小的美人,这般放肆,那还有对自己的一丝尊重哩,分明已经是挑衅了。郭皇后心中原本懊恼,此刻那真是怒火中烧,气的浑身颤抖,胳膊一轮,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啪!”
尚美人缓缓睁开了眼帘,欣喜地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官家,而暗暗得意。
郭皇后看着赵祯脖子上红红的一个巴掌印来,瞳孔之中满是惊愕的神色。她原本想打那贱人来着,谁承想官家却挡在了前面。
赵祯脖子上火辣辣的痛,只觉得热血涌上头啦,气的牙关打颤。心念道:“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刻无法齐家,又如何治国平天下。”故而骂道:“贱人,朕要废了你这贱人。”
赵祯言毕拂袖而去,尚杨二位美人匆匆尾随其后,只留下皇后郭氏哭倒在地。
在赵祯眼中,皇后郭氏跋扈,又是大行太后选来的,自己对她感情自然不深,废后的想法也不止一次的闪现过。但想到那台谏官员来,赵祯不免得又哆嗦起来,所以郭皇后才能稳坐中宫之位。
但是今日不同于往日,郭皇后殴打赵祯,又且无子,妇人七出之条,已然有二。那些两府大臣,谏院,御史台红袍子的官人们还能有何说辞?
赵祯这般想着,竟然开心激动起来。回头对尚杨二位美人吩咐了几句,这就沿着那长长的甬道,匆匆往政事堂而去。
赵祯喜色匆匆地出了内东门,内侍们自然不敢阻拦。宣祐门那些站岗的大汉将军看着独自一人而来的少年天子,甚是诧异。但又岂敢询问。
沿着街北廊大街向西走了一里多路来,还未有内侍将赵祯独自走出后苑的消息告知那入内都知阎文应知道。步履匆匆的赵祯又从右银台门而入,过嘉肃门而来到了政事堂。
不知李迪何往,吕夷简带着官吏将赵祯迎接进去。
赵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指着通红的脖子骂道:“皇后妒忌之心甚重,殴打于朕。朕欲废之,卿家有何说辞。”
吕夷简闻听此言,心中狂喜止。眼看所谋之事已成,强按捺着心中雀跃,面露为难之色,言道:“圣人云,夫为妻纲。寻常人家,若妻犯七出之条,也能一纸休书,将其休掉。况宫中圣人,母仪天下,眼下郭后如此行径,与市井泼妇何已,岂能再做大宋皇后,而为天下夫人楷模哉!
官家此言,自是无可厚非。然台谏官人,口含天宪,往往群起。彼辈好耿直之名,犯天颜而沽名钓誉。承平时节,尚且跋扈。陛下一旦有废后之意,臣恐难堵悠悠之口。”
赵祯闻言,拍案而起,又歪着头,指着脖子上那猩红的五道指印,怒目喷着火说道:“相公乃朕肱骨之臣,而今天子受辱,就高坐而视,不为朕分忧吗?”
吕夷简闻言,拜倒在地。等他抬起头来,那狭长的眼睛里分明已由泪花闪烁,一副凄凄楚楚的模样,哽咽着说道:“臣本愚钝之臣,幸赖陛下拔擢于州县,而列职于百官之上。隆恩浩荡至此,臣铭记于心,一日不敢忘怀!
国语有云: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眼下陛下深受郭氏之辱,臣岂敢高坐而不为陛下分忧矣。只是皇后大位,废立之事,关乎社稷,一旦颁旨昭告天下,中外侧目。为台谏所攻伐。”
赵祯闻言,好似看到了御史台御史中丞孔道辅一副大义凌然,已在口诛笔伐于自己。好似看到了谏院右司谏范仲淹,盛气凌人的站在眼前,仿佛当日犯言直谏大娘娘称制一般。
刹那间,赵祯心灰意冷,站起身来,目光呆滞如死水,有气无力的迈着步子,无可奈何地就要出政事堂而去。
“陛下留步。”吕夷简跪着掉过身子,小声说道:“陛下明鉴,废后之事并非不可为。臣已有主张,不过如臣所谋,朝堂便会风起云涌了。”
赵祯此时一心想着废后,听说吕夷简这厮已经有了主张,原本万念俱灰的心思瞬间便活络起来,将跪在地上的吕夷简搀扶起来,满脸喜色的说道:“坦夫(吕夷简)实乃朕臂膀之臣,此事干系甚地,坦夫若能成全,朕岂能忘记今日之事哩。”于是吕夷简便低声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诉说,天子闻言,龙颜大悦,一口一个爱卿的唤个不停。
这天旁晚。从东华门外涌出了一队一队的中贵人,竟然有数百人之多。他们穿着皂色衣袍,一人提着一个朱漆盒子,熙熙攘攘的走在马行街街上。喧闹着,叫嚷了一阵,这才四散而去。
也有一些小太监年纪过于幼小,那盒子又很重,一不小心便打翻在地,露出了明黄色的绸子,那些珠宝珍奇便也散落一地,在夕阳照射之下,发射着炫目的光晕。
入内都知,阎文应呵斥着这小小太监道:“都给咱家仔细些,办得怎生的差事。这是官家赏赐于朝堂上诸多官人的宝物,若要是差了一件来,小心尔等的脑!”
或者是今日出宫的中贵人太多的缘故,场面颇为混乱。阎文应一边招呼着太监们四散而去,一边又仔细的叮嘱道:“那个官人府上该去,那个官人府上不能去,都记清楚了吗?”
也有一些年龄还实在过于幼小,不知轻重的小太监,高高兴兴的说道:“台谏官人府上是万万不敢去的。”
“知道就好,可万万不敢挂在嘴上的。”
阎文应看着渐渐远去的小太监们,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官家贿赂大臣,恐怕几千年来,也只有大宋朝廷了。”言毕这才迈着八字步来,在东华门上那些站岗的大汉将军们点头哈腰之际,闲庭信步的走了进去。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汴河清波之际。这天旁晚,暮色渐渐浓起来的时候,汴梁市民们可算是看了一会不常见的景象。
如此之多的中贵人蜂拥而来,穿梭在汴京城纵横交错的道路上,步履匆匆的走着,扣响了一座又一座的朱漆大门。
就在一个又一个的门子雀跃激动之中,这些中贵人放下东西,回头便走,就连一点意思都不需要意思,这可确实有一番耐人寻味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