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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 第668章 底牌

    谈太师身形一震,一股无形的杀气迅速笼罩了陈玄丘的全身,那杀气有若实质。

    陈玄丘以往在朝堂上见到的谈太师,始终是一位耿直忠诚的老臣形象,这还是他头一次面对震怒之中动了杀心的谈琰。

    那股浓烈的近乎实质的杀气,似乎一下子把他的灵魂都封窒住了,让他想做任何举动,都有一种迟滞的感觉。

    这就是天庭在人间的最高代理人啊。

    他不是天神,可实际上却拥有了在天庭中也算得一号人物的强大修为。

    他的意志力之强大,信念之纯粹,迄今为止,陈玄丘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应到过。

    那就是王猛!曾经的楚梦,天庭的双花红棍、第一打手!每次人间大劫,都要临凡降世,暗中推波助澜的那位都天大灵官。

    但陈玄丘夷然不惧,真要放手一搏的话,以他如今的修为,可不会怕了谈太师。

    更何况,他相信,谈太师一定不会对他出手的。

    因为他说的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那正是谈太师最关心的事情。

    此时此刻,对于天庭状况的关心,远远超出了陈玄丘这句话涉嫌对天庭的亵渎。

    果然,谈太师虽面沉似水,但他仍稳稳地站在那儿,渊停岳峙一般,丝毫没有要对陈玄丘动手的意思。

    谈太师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玄丘道:“天庭中有些神祗,觉得人间该变一变了。”

    谈太师身子一震,怒声喝道:“不可能!我奉常寺代天巡狩,如果天庭觉得当今人王不值得扶持,怎么会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神谕启示?”

    陈玄丘道:“太师贵为奉常寺最高领袖,应该对前朝历史知之甚详。

    据我所知,前朝时亦有如同奉常寺一般的神官设置,而我大雍太祖起兵反抗前朝时,他们可曾接到过神谕,转而扶持我大雍太祖的新朝么?

    那时的他们,和现在的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谈太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是你爹的言论!你已见过他了?

    陈道韵,他现在哪里?”

    陈玄丘道:“太师,你是不愿意相信,还是不敢相信呢?

    还是说,你认为,天庭只是在这一朝,只是在奉常寺成立之后,才开始插手人间之事?

    那些前朝神官,并非天庭在人间的代表?”

    谈太师喝道:“快说,陈道韵,究竟在哪里?”

    陈玄丘道:“如果,天庭觉得人间之主该换换人了,也降了神谕给你的话,那么,你谈太师又会何去何从?

    你会背弃大王,去扶保姬侯么?

    你觉得,当今人主,已经昏匮到不堪扶保了么?”

    谈太师嗔目大喝道:“我谈琰对大雍忠心耿耿,从无二志。

    况且当今王上并没有什么倒行逆施之举。

    天下黎民,也未到困苦不堪境地。

    谈琰生为大雍之人,死为大雍之鬼,绝不会背叛大雍。”

    陈玄丘道:“我信你!我可以告诉太师,我对大雍,也绝对没有任何不利的想法,无论是谁背弃大雍,我也不会!”

    谈太师盯着陈玄丘一双坦然的眼睛,震怒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

    他相信陈玄丘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他阅人多矣,看得出一个人如此说话时,真实的内心想法。

    陈玄丘道:“天庭众神,其实也并非铁板一块。

    总会有一些神祗静极思动,觉得该给人家换一换气象。

    若非如此,太师以为,为什么王青阳、玉衡、汤唯他们,尽管背叛了奉常寺,却依旧可以动用神力呢?”

    谈太师不愿意相信他一生敬奉、尊崇的天庭,居然也会出现反叛者,但是陈玄丘所列举的一切,非如此又能如何解释呢?

    陈玄丘看着他眼中挣扎的目光,暗暗一叹,耳边不期然地想起了大巫神曾经说过的话。

    为什么不继续借予他们神力呢?

    当然要借!不论他们是站在姬国还是站在大雍一边的神官,他们在浴血厮杀中,都会向天庭源源不断的贡献最纯粹最虔诚的信仰啊。

    改天换日的阻力越大,人间的死伤越是惨重,最好如同炼狱一般,血流成河,未来浇灌出来的新一茬庄稼,也会越发的虔诚,天庭的收获才会越大……陈玄丘不能直接说出这一切,因为现在他不能拿出铁证。

    而且,他担心一下子知道太多,会让这个被天庭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最虔诚的信仰者无法接受。

    过了许久,谈太师身上那种浓若实质的杀气才渐渐消散,缓缓说道:“那么你,是何立场?

    你想做什么,是不是你爹让你接近大王的?”

    陈玄丘坦然道:“我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他。

    我说过了,我对大雍,没有私心,更没有恶意。

    我甚至不想掺合天界众神的纷争。

    我只是希望,尽快平定这场人间大劫,让大雍太平,让黎民安定,让他们不再经历这血雨腥风,让天下黎民免受这战乱之苦。”

    谈太师盯着陈玄丘的眼睛,许久方道:“但愿你说的是实话。

    如果老夫发现你食言,我会亲手杀了你!”

    陈玄丘微笑道:“这就是我请大王下旨,请太师监军的原因。

    太师可以亲眼看着,我陈玄丘接掌太平关军权之后,所作所为,可有一处,会对我大雍不利!”

    说着,陈玄丘从袖中缓缓抽出一轴圣旨,肃然道:“大王有旨意,谈琰接旨!”

    ……谁也不知道谈太师与陈玄丘秘密会唔时谈了些什么,大家只看到二人从谈太师大帐中出来时,谈太师的脸色非常难看。

    陈玄丘对谈太师透露的消息已经很是有所保留,但是仍然让谈太师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陈玄丘现在所透露的,对谈太师来说,已经是很容易理解的事。

    就在不久之前,大王子和二王子还在大雍、当今天子还未继承王位的时候,那时的大雍与陈玄丘现在所说的天庭,状况就有些相似。

    朝廷武官员各有扶保,彼此的施政方针也是彼此相悖。

    政令到了地方,朝庭上的这种角力,就做出了相应的反映。

    地方官员或因为各自从属的派系不同,又或者是因为政见不同,就会各有拥戴。

    他们都拥有朝廷赋予的权力,但是却在做着针锋相对的事。

    正如这些同样出身奉常寺的神官,立场各不相同,但都能驾驭神力。

    谈太师并不能与天庭直接对话,向天庭直接问个明白。

    他觉得,如果把大雍之前的政治局势复刻到天庭上,那么出现奉常神官们各有信仰、各自有所拥戴,却都能继续向天借法,继续拥有神力,也就完全说的通了。

    这是谈太师所不愿见到的一幕。

    而且,他是忠于大雍的,他不觉得大雍王朝已经昏匮到不可救药。

    那么,站在姬国背后的神祗,站在玉衡、汤唯、陈玄丘等人背后的神祗,在他心中,就已隐隐打上了“天庭叛徒”的符号。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如此去评价一些神祗。

    他还没有意识到,因为陈玄丘的这番话,一些神祗,已经被他暗暗否定了。

    而这,就是他反叛意识萌生的开始。

    很快,太子少保陈玄丘接掌太平关军权、谈太师转为监军的消息,便在大营中传开了。

    翌日一早,曾黎江击鼓聚将,正式对陈玄丘交接了兵权。

    陈玄丘顶盔挂甲,接受众将领拜见,正式成为主导前线战局的主将。

    “我大雍与姬国局势,就是现在这般情形。

    我们有高端战力,他们也有,至于战场厮杀,我们双方各有胜负。

    而无论哪一方,想要夺取对方已经占领的地方,对方依托有利地形,对方都需要付出几倍的伤亡,才有可能成功。”

    曾黎江指着沙盘,对陈玄丘解说着前线局势。

    谈太师道:“当前局势,是处于胶着状态,打消耗战。

    打消耗战,我大雍是占有优势的,姬国弹丸之地,虽然他们久蓄反心,暗中筹备,依旧比不得我大雍的底蕴。

    可问题是……”谈太师眉头微微锁起,道:“他们可以以战养战,就近掳掠我大雍百姓为兵卒,洗劫我大雍城镇,补充给养。

    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哪怕有一天我们胜了,那也是惨胜。

    自太平关往西,被姬国已经占领的地方,将尽化焦土,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我大雍将受创严重。”

    乌雅抚着胡须,悠然道:“若非陈少保平东夷、抚南疆,弹压中原诸侯不敢妄动,后果只怕更加严重。

    大雍承平太久了。

    一旦有事,难免顾此失彼,难以平定反叛。”

    谈太师不爱听他吹捧陈玄丘的马屁,奈何乌雅说的又是事实,只好岔开话题,看着陈玄丘道:“不如等李镜大军到了,我们再在正面战场,集结优势兵力,予姬军以重重一击,由此开始逆转形势,由他们主攻我们防守,转变为我们进攻。”

    曾黎江道:“这是太师老诚持重之见,我也赞成。

    因为姬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我们,我们是负责守护地方的一方,有太多地方需要镇守、需要保护,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很难发起主动攻击。

    不知陈少保意下如何?”

    陈玄丘道:“我想速战速决,集结一支精兵,击溃姬军所依仗的那些异士奇人,直接杀过去,攻敌之必救,直取姬国!”

    谈太师眉头一皱,道:“就凭你带来的这几百人?

    你万万不可小觑了姬人,如果他们容易对付,我们也不会陷入苦战,始终僵持不下了。”

    一旁,玉衡也忍不住道:“少保,太师大人说的对。

    我们在太平关左近,与姬人曾多次交战,不只一次,我和汤唯身陷重围,九死一生。

    姬国不知从何处,招来许多的奇人异士,而这些人之前名声不显,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但是他们都是极高明的修士,一身造诣不凡。”

    陈玄丘微笑道:“这不稀奇啊,我带来的这许多人,诸位虽然身为奉常神官,掌管天下宫观,督查四方修士,不也并不曾听说过么?”

    朱雀辞向他皱了下鼻子,这家伙,又要开始忽悠人了。

    不过自己男人的台,不能拆。

    齐林嘿嘿一笑,道:“不错!你们以前听说过我老齐么?

    没有吧,要是你们谁听说过,我齐字倒着写。”

    黑犀没说话,只是矜持地扶了扶他鼻梁上的墨镜。

    陈玄丘道:“论布阵行军,行伍作战,我一后生小子,哪里比得了曾将军。

    我的打算是这样,集中咱们的修士,重创姬国修士,然后以修士队伍,直接杀进姬国,攻敌必救……”谈太师道:“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虽有护国凤凰和齐林公子在,但是要重创姬国的修士,自己的损伤也必然极重。

    到时候,恐怕未必还能以异士奇人组成足以威胁到姬国的力量。”

    谈太师对护国凤凰以及麒麟瑞兽,说话也要客气几分,但也委婉地说明了姬国的奇人异士,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陈玄丘道:“太师的本领,我是向来十分敬仰的。

    而太师也如此慎重,那么,姬国这些奇人异士从何而来,我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带来的,可也不只是这几百人……”陈玄丘笑吟吟地道:“还有数千高人,很快就要赶到了。

    如果有这么多高端战力,我们有没有把握重创姬人,仍有余力反攻姬国呢?”

    谈太师瞪着陈玄丘,忽然觉得,天庭中出现在一些神祗,放弃了他们,转而扶持姬国,似乎也有情可原了。

    还有数千名本领高强的奇人异士?

    我们奉常寺这么些年来都在督查些什么?

    为什么我们以前完全不曾发现这么多强寺修士的存在?

    如果我们如此辜负天庭的信任,天庭把我们当作弃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陈玄丘道:“而我向大王要求留下曾将军的原因,也在于此。

    曾将军,你可率领大军徐进,步步为营,收复失地……”曾黎江提醒道:“少保,我们大军一动,难免就会有破绽,如果姬人也采取与少保相应的策略,突破我们的防线,直取中京。

    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豁得出去,我们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损失啊。”

    玉衡道:“是啊,少保不要忘了,大王子还在姬侯手中,如果他们趁我们调动兵马时出现妨御漏洞,突破我们的防线,以奇兵直取中京……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他们俘获大王,扶保大王子登位,必然会有许多犹在观望的诸侯群起响应……”玉衡冷笑道:“你别看他们如今仍在观望风色,可是对于大王的诸多新政,他们是一直心怀不满的。

    如果是那样,我们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后果不堪设想!”

    陈玄丘道:“我自然不会如此冒进的。

    我已传令给李镜将军,要他日夜兼程,赶往太平关。

    我会将行动之日确定好。

    到时候,我和谈太师先行一步,曾将军继之,而曾将军大军掩进的同时,李镜将军则会赶到,正好接管以太平关为中心的防线要地,绝不会给姬人以可趁之机。”

    谈太师与曾黎江对视了一眼,均有所意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可行。

    不过,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压倒性的高端战力。

    可是,陈玄丘的那支修士队伍,真能如此给力,犹如一把尖刀一般,破开姬军大营,重创拥戴姬国的那些修士们?

    谈太师想了想,沉吟道:“此计似乎可行,只是……你那数千人马,修为造诣能有多么深厚?

    可及得……护国凤凰和齐林公子的三成战力么?

    如果他们中,能有两千人达到护国凤凰和齐林公子这等高手三成的功力,那么这计划……就可以实施。”

    朱雀辞也不太清楚那些人的战力究竟如何,这位傲娇小姑娘虽然也去过奉常寺,可她只是去把李玄龟揍了一顿,根本没理会过寄宿在奉常寺的那些妖魔鬼怪。

    所以,朱雀辞把目光转向了陈玄丘。

    陈玄丘则微微一笑,把目光看向了齐林。

    齐林可是在伏妖塔世界生活了无数年的人物,又和那些人一起在葫中世界度过了数十年岁月,其中不少老妖老魔,现在都是齐林的老丈人,所以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齐林沉吟了一下,道:“嗯,达到我三成修为的么,不多,不多,大概,能有五百人吧。”

    谈太师一听,热切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淡。

    齐林又道:“不过,达到朱雀姑娘三成功力的么,大概能有四千人。”

    谈太师一听大喜过望,曾江却是吃了一惊,不服气地道:“什么什么,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要比我们护国凤凰大人还要高明?”

    齐林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她还小嘛!我跟她娘,曾经大战过七年,始终不分胜负。

    现在的我比她一个小姑娘,自然要高明一点点。”

    陈玄丘撇了撇嘴,凡尔赛!这老小子太凡尔赛了!咦?

    不对!坏菜了!陈玄丘突然心中一惊,急忙看向朱雀辞。

    朱雀辞果然瞪圆了眼睛,激动地看着齐林,道:“你说什么?

    你见过我娘?”

    齐林此前就曾受过陈玄丘嘱咐,哪想到不经意间,居然说漏了嘴。

    齐林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他求助地看了看陈玄丘,再看看朱雀辞,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齐林马上毫不犹豫地把陈玄丘出卖了,老天爷?

    宁可得罪老天爷,也不能得罪老天爷他老婆啊。

    齐林马上对陈玄丘道:“小哥儿,我真不是故意说漏的。”

    祸水东引计划生效,朱雀辞立即瞪向陈玄丘,咬牙切齿地道:“你也早就知道?

    你居然不告诉我!”

    一层泪光,迅速蒙上了朱雀辞的眼睛。

    陈玄丘也慌了,毫不犹豫地继续甩锅:“不是我不说啊,是你爹不让我说啊。”

    这句话一出口,陈玄丘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完了完了,慌不择言,又说漏一个。

    朱雀辞的小脸通红:“我爹?

    你……你连我爹都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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