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先是把那张阎王债上的A级“龙票”给撕了下来，另施浆糊，贴在自己的《及时雨菜谱》上。

    他的脸上大义凛然，可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龙票”是海水江涯腾云游龙图饰，覆满一张账本页，票据上加盖着前朝的玉玺，有两种文字

    ——一种唐文，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种是蚯蚓般的草原文，翻出来是“长生天的气力里，大福报的佑助里大汗钦赐龙票”。

    ——前朝自命把旧唐与草原法统合并为一，皇帝即大汗，大汗即皇帝。

    失去了那张龙票，《阎王债》上已有的百张草原领主借条全部冻结起来，只剩下汪掌柜个人的其他契约，但仍然达到了总计二百万泉的灵光。

    但“龙票”贴上《及时雨菜谱》，一时就像一个人接了一条假肢，也不为陆澄所用。

    陆澄之前发动“鉴宝A”，读完了“龙票”的功用。要夺取“盛天魁”的传承，他得继续深入“龙票”的核心——盛天魁的历代商人传承者的集体意识所在。

    ——陆澄还是要稍做准备

    ——盛天魁三百年来传了十二辈大掌柜，他个人即便有A级八万泉的精神力，也不敢硬闯入十数A级商人的集合精神世界。

    自然要另施展手段，以免有去无回。

    陆澄翻到《及时雨菜谱》的后续页——那里灵光灿然，有总计二十份，合计二百万泉的B级契约，半数是“交易契约”，半数是“借贷契约”。

    每张契约都空着名字——文本是陆澄在幻海时神力无限回春，预先写好的。现在只要盖上“陆澄”和“汪天祥”两方的画押就行了。

    “汪掌柜，请先在这十份‘交易’契约上按手印

    ——把那张‘龙票’的使用权，和所有你的个人契约所有权，转给我。

    ——你的报酬是：我绝对不会杀死你。

    ——当然，如果你找死，与我无关。”

    陆澄的第一个要求。

    汪掌柜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选项。告知完毕，陆澄便按着汪掌柜的手，在及时雨的交易页上按完了手印。

    一百万泉的强大誓约力是真实的、相互的，陆澄即便是A级，也无法承担违约杀自己的反噬。

    汪掌柜只是迷惑，陆澄为什么比自己更期望自己活着，陆澄接下来准备如何使用还活着的自己？

    陆澄一手盖完自己的手印，一手按着汪掌柜的手盖完他的手印，总计一百万泉交易完成，即时生效。

    陆澄的手再按向《及时雨菜谱》上的那张“龙票”，

    ——这一回，不再是假肢的感觉，“龙票”成了《及时雨》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陆澄进入了本人的深梦层，在那里多了一个崭新的空间

    ——他看到了一座漠北草原城市的轮廓

    城名“买卖城”。

    城外水草丰茂，遍地牛羊和帐篷。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水蜿蜒穿城，将城分为三部——

    河水北岸是罗刹国的风景，无数森林木屋簇拥着一座仿佛泰西童话里的洋葱顶石头大教堂；

    河水南岸之左是草原风格的华彩萨满庙和白塔，不时有浓郁的酥油香味和念经声飘来；

    南岸之右是一片片灰濛濛的旧唐风格四合院，低调寒酸，都是盛天魁在买卖城的商栈库房——即便在梦里，这**商也要装穷，绝不露富。

    陆澄步入一条挂着齐整大红灯笼的六尺宽长巷，长巷的墙上都刷满了盛天魁的帮规和口号：

    “不嫖、不赌、不纳小、不吃鸦片。轻者扣股，重者逐出。

    商人重利轻别离，各安天命走西口。

    吃得苦中苦，只为金花银。

    掌柜之外，六亲不认……”

    他停在一堵乌门前，敲了三下，道，

    “盛天魁各位前辈，我是江南商人传承陆澄，来此访求商人之道。”

    开门者乃是一只金钱纹皮毛的白鼠，自称“老明公”，从门缝里定睛瞧了瞧陆澄，晃脑袋道，

    “不成，回去。

    南北宛如天堑，猫鼠不可为伍。

    你要断我盛天魁香火，我等也不为你所用。”

    陆澄更用力推门，但那门不由陆澄的意志，闭合。

    这条巷子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模糊，连整座“买卖城”也一并朦胧，消散。

    陆澄退出了龙票。

    这一次接触遇到了阻力，但并不是失败。

    ——盛天魁的集合意识了解陆澄击败汪掌柜，但陆澄没有在龙票的梦里遇到袭击，甚至他能进入那个梦中的买卖城，就表明了他们也在犹豫。

    ——那么，阻力还是可以克服的。

    回到现实世界的陆澄看到，易安和丁博士已经赶回了王四小学，他们看到了被俘虏的汪掌柜，白晔已向两人解释了情况

    ——探墓几无所获，但是抓到了一个内奸

    “汪天祥——斯坦尼是调查员协会通缉的魔人！你是在叛国，也是协助他们反人类！

    ——陆澄，你不报告少帅，不把这个内奸直接交给官方——是又有什么计划，除了我们，不相信其他任何人？”

    丁霞君严厉地斥责汪掌柜，然后问陆澄

    ——陆澄只叫他们两个队友来，是又在耍什么心眼了。但丁霞君愿意配合他，每一次，都是陆澄正确。

    陆澄点点头，先道，

    “丁博士，先给我的白猫财主做一个清创的小手术，猫在战斗负伤了。过一会儿，我再给你答案。”

    猫命要紧。丁霞君只好按捺住疑问，先充当起临时兽医，在货郎担的炼金工坊发动“手术C”，给白猫上麻醉，做清创。

    陆澄把汪掌柜《阎王债》上的契约又拿过来翻览

    ——他进入了龙票的精神世界，但被盛天魁的集合意识“老明公”拒绝进入。

    不过，汪掌柜本人的一张张契约倒是都为陆澄顺利所用——他的手摸过那个B级八极拳伥鬼、那个B级鼠人萨满……都表示了对陆澄的服从。

    现在，龙票管辖的人命契约之外，《阎王债》的其他契约都可以成为陆澄的《及时雨菜谱》的一部分。

    犹如公司资产重组，陆澄请易安发挥古书修补匠的刀笔本行，替他把《阎王债》的其他契约和《及时雨》菜谱装订成一本。

    现在的汪掌柜，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契约，犹如一个老虎被拔去了所有爪牙。一个无契约、无道具的商人，空有技艺，哪怕A级，也是毫无战斗力的。

    但陆澄要的更多，他要把老虎的力气都抽干——

    接下来，陆澄又戴上了猫骷髅面具，在他的《及时雨菜谱》上写新的“交易”契约，单张百万泉，一共三张A级百万泉契约。

    ——流失的巨额精神力，他以神能靠本地的灵脉缓缓回春。

    又花了足足三个小时，陆澄把完成的契约递给汪掌柜，继续按他的手画押，

    “请汪掌柜把‘交易’、‘借贷’和“鉴宝”交易给我。

    我交换的东西是：继承‘盛天魁’的传承。”

    汪掌柜只能任由陆澄摆布。

    陆澄的《及时雨菜谱》上得到了“交易B”和“借贷B”。

    ——就陆澄所知，A级技艺不是调查员靠本人，而是靠本人与更高的A级凭证连接获得。

    汪掌柜失去了和龙票上“盛天魁”集合意识的连接，“交易A”与“借贷A”都退回了本来的B级，被陆澄的最高规格的B级契约顺利购买；

    但汪掌柜的“鉴宝A”却不是“龙票”赋予。陆澄无法购取如此强大的A级技能，他本人不过是“交易B”和“借贷B”。

    “——你原来没有——”

    汪掌柜忽然发现陆澄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强大，一个强大的A级商人怎么会制作不了A级契约？

    “我很快就是了。”

    陆澄道。

    汪掌柜不做声了——的确，只是早晚的区别，陆澄即便不是3A级商人，他也一样折在他手里。

    陆澄的手第三次按回龙票，再一次出现在买卖城的盛天魁商号，敲打起那扇门，

    “盛天魁的香火现在已经断绝了，能接续你们香火的候选者，只有我了。”

    那扇门打开了，金钱白鼠瞪着陆澄，呼哧呼哧地吐气，终于道，

    “好，很好——胜者为王，赢家通吃，你配进‘盛天魁’这扇门，进来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