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二十六日黄昏，丁霞君和顾易安两路人都回到了玄都城内的万安寺。

    ——丁霞君在玉渊寺没有任何收获，参与第三轮谈判的营造社员都封闭在寺内，玄都的警队——实际上是朱潜龙麾下的士兵——以国家机密的借口，阻止他与严骏人和冯织云等人接触；

    顾易安那边倒是从玄都大学图书馆取回了严骏人预存的谈判资料——不过陆澄的调查兴趣已经转移到五大坛了，这些谈判资料到头来还是她来替陆澄研究。

    “《灵光秘殿真形图录》丙抄本在规章上是玄都大学为调查员协会镇海站代管的A级灵光物。即便是观摩，我也只能接触到丙抄本的目录。”

    易安接着就转到陆澄感兴趣的部分。

    这里毕竟不是幻海,他们还是不能和镇海站破脸，无法直接把丙抄本从玄都大学带回万安寺。

    即便陆澄本人去，他也不可能比易安做得更好。易安能读到抄本目录，已经是年珠月留在玄都大学图书馆的营造社员尽力通融的结果了。

    “——从目录看，丙抄本的侧重点是‘黄帝卷’与‘长生天卷’——这个抄本的抄写者似乎兼有边疆军务和佛教的背景，长期和‘长生天’势力下的草原、西域、白山黑水之族打交道。”

    易安继续道。

    这样说，丙抄本对可以通过‘通天巫’渠道了解“长生天”的陆澄也并非不可替代。

    “那么丙抄本‘赤帝’部分的内容多吗？”

    陆澄又问。

    “目录上看,‘赤帝卷’只有一卷——信息和我们的乙抄本一样少。”易安道。

    陆澄稍微困惑,“五大坛”的重建都需要五大帝系的神秘知识依托,秀帅怎么能在资料缺乏的情况下完成‘赤帝坛’？

    “《灵光秘殿》还有一个被泰西劫掠的‘甲抄本’——或许秀帅从那里获得了‘赤帝’的信息。”

    陆澄猜想。

    丁霞君很快否定道，“那个甲抄本的接触条件更加苛刻，哪怕是协会的‘高桌候补’都无法申请到阅读。

    ——秀帅没有留洋的经历，但阅读甲抄本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只能在收藏抄本的米旗大博物馆进行。”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灵光秘殿》只是我们已知的，保留了最多上古旧唐神秘知识的典籍——还有更多的神秘典籍在我们的视线之外。

    ——前朝盛行文字狱，也大修《旧唐全书》，借着修书的名义禁毁了无数旧唐的古籍，其中不乏神秘知识的记载。

    ——这次我在玄都大学图书馆的仓库里，竟然发现了一百种以上已经失传的旧唐古书。

    ——听图书馆员们说，前朝宫廷在毁掉旧唐古籍时另外留下了一种复本，就像医学实验室保留病毒标本那样，作为宫廷的秘藏。

    图书馆员称之为《旧唐禁毁全书》。前朝灭亡之后，一部分《旧唐禁毁全书》流出到世面，也是图书馆和外国势力竞争的热门货。玄都图书馆网罗的那一百种古书基本就来自《旧唐禁毁全书》。

    秀帅作为A级刀笔，很可能搜罗到了其中一部分我们并不知道的神秘典籍,里面或许有‘赤帝’和‘黑帝’的信息。”

    陆澄看着易安难掩的着迷，仿佛回到了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对于一个古籍专家，《旧唐禁毁全书》的存在，还在巫王之墟的发现之上。

    “等玄都的事情完结，我一定陪易安把这座城市的旧书市场筛查一遍，把流失的《旧唐禁毁全书》全买回来。”

    陆澄道——看来追溯秀帅的神秘知识来源不切实际，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易安的脸微不可觉的一红——《旧唐禁毁全书》过于庞大，其中的确蕴含着神秘知识，但是绝大部分好像的确是厕纸级别的黄色读物。她在玄都图书馆时已经用开车的速度全翻阅了一遍馆里收藏的那一百种。

    “过几天，我会和林洋潜入镇海自由港，调查秀帅是否向泰西人外泄过五大坛的秘密——但我们的重点在‘利建侯’，尽量不惊动劳伦斯。

    ——晚上，我要去‘夕月坛’调查。”

    陆澄向队友们道。

    “我在万安寺看家，也看着鬼车，防止它发疯。等你回来。”

    林洋道。

    ——发疯的鬼车他们不能带出万安寺祸害市民。但除了A级暴力系，没有人能云淡风轻地制得住这个十头鸟。

    还有一个陆澄和她心照不宣的原因——如非绝对必要，青帝行走不会跨入敌对的白帝的地界。“夕月坛”若真是“白帝坛”，就是白帝在实境飞地，她的到场意味龙眷的入侵，后果难以预测。

    反之,若“圜丘坛”真是“青帝坛”,到时,白帝行走陆澄本人也只能停留在外围，要交给林洋进入调查。

    “也好，家总要有人看。易安，小王也留着，其他人和猫跟我去。”

    陆澄想，未建成的“夕月坛”总比已建成的“赤帝坛”威胁小，昨天林洋和白晔都没有出手，他和雪姐就陆续过了李俊义和朱潜龙两关，这一趟稍微降低下队伍配置问题不大。

    九月二十七日，深夜0点。

    陆澄选了这个时候进入了夕月坛——这座坛城还在建设之中，一半是工地，一半是掩盖核心的夕月坛公园。朱潜龙派遣的一个连的武装警察在外面站岗巡逻。

    B级精神力的婷婷吹完催眠的人鱼之呗，排除了警察的干扰，陆澄的队友和猫如同鬼魅，轻易地进入了夕月坛公园的深处。

    “朝日坛”的布局是外墙圆形，坛城方形，而夕月坛的布局则是外墙方形，坛城如同满月。

    陆澄和队友已经站到了一个足球场面积的方形城墙内部，满月状坛城的边缘。

    满月坛城之内也是旧唐天文学里“三垣二十八宿”的星命点连线。

    “紫微垣”的北斗七星斗柄这次指向西方，白虎象限七宿的星命点全亮着，其他星命点皆暗。

    ——如果是无心游客来到这里，大概会以为公园引进的特别的泰西照明科技吧。

    “从外表上看，这种坛城的主体已经完成了。至于能否召唤白帝眷属，还需要实验。”

    陆澄纠结着道。

    ——从赤帝坛的效果看，五大坛的每一座完成后，都是保底凌波境级别，上限刹土境级别的灵力装置。

    这里居然没有任何超凡者把守。秀帅怎么如此心大，在玄都顶风作案，不怕来往玄都的外国特工察觉？

    “陆澄，你相信那个朱潜龙会把白帝坛拱手让给我们吗？”

    连丁霞君都不大相信了。

    “谈判期间，没有唐国人敢向我们动手，哪怕秀帅都要三思而行。

    我认为朱潜龙是不得已让出来。

    ——不过，还是请知情猫确认下吧。”

    陆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缕灰烟在众人的眼中显形，化成灰猫的身影——这是司命殿的灰猫判官在实境的投影。

    陆澄指着这方小天地询问灰猫判官道，

    “判官兄，现在，公爵级以上的白帝眷属还能回应人间召唤吗？”

    灰猫判官也是不可思议地凝视着这模仿二千年前古式的白帝坛，托腮沉吟道，

    “不可能。白帝的律令高于人间的召唤仪式——正神隐遁是诸帝神的意志。猫即便听到坛城的召唤，也不会在这里显形。其他的帝神眷属，也不会在任何祭坛出现。”

    陆澄跳了跳眼皮——可他在赤帝坛分明见到朱潜龙召唤出了阴摩罗鬼，现在阴摩罗的蓝火鸟头还接在鬼车上呢。

    “但是，也不绝对。”

    灰猫判官又想到了什么，

    “你这样嫡亲的白帝行走的请求是例外。

    帝神的非直系眷属，也会开小差。

    ——还有，二千年前曾经归附的帝神眷属，如今不再服从帝神的律令，但也会被这二千年前的仪式吸引而来。”

    二千年前的帝神眷属？

    陆澄想，那不是正神和邪神还没有区分的时代吗？不再听从帝神律令的眷属，不就是那些不愿意亲切正神，只想捕食人类的邪神吗？

    这样想着，陆澄已经站到了白帝坛内部的白虎象限之内，他要试验下。

    “周绵，按照我的指示，开始召唤。”

    陆澄道。他开始向自己的巫师徒弟交代最泛用的白帝眷族召唤祷文。

    祭品就是陆澄本人。

    如果秀帅造的白帝坛不灵光也罢了；就怕新建的五大坛只能召唤出邪神。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