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楚熏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脸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你是一个不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人，你看不惯一切和你三观不相符的事物，并尝试以自己的手段，将那些东西给摧毁。

    你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想要把你所有看不惯的东西都扭转到好的方向去。”

    林安澜握着法杖的手微微发白：

    “械武者陈烨的理念，会摧毁下一代人的可能性，冰冷的铠甲下包裹的不是钢铁心智，是丧失了人类感情的同伴，是只属于陈烨一人的同伴。

    陈烨是个充满野心和占有欲的人，有朝一日他若同我们离心离德，那曾经用来限制月光神眷的械武者军团的同胞，枪口极有可能会指向我们自己。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就不懂吗？”

    楚熏深深的看了林安澜一眼，彼时那纤细少年的脸已经完全被山羊头骨遮掩，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缓缓摇头。

    “林安澜，你总说地窟就是一片黑暗森林，每个不可知的对手都是带枪的猎人。

    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

    他表情有些苦涩，深深的看了林安澜一眼：“可你是不是忘了，在所有人眼中，骷王林安澜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我们选择了接受你、包容你、认同你。

    我本以为，你也会用这样的态度，去对待陈烨，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陈烨的尸体已经被你利用起来了吧，让他安息吧，驱使同伴的尸体为你战斗，这就是你到现在为止都难以融入桂冠基地市的原因。”

    他转身走向离开，留下了有些茫然无措的林安澜站在原地，地窟中很少有风，但他却觉得有些冷了。

    他低着头呢喃：“你为什么不信我。别傻了，楚熏，真以为亚萨西的性格就能够让所有人都相互理解吗？

    迟早有一天，桂冠基地市会因为你的天真而出事的，到那个时候，你所珍视的一切，都会被更强的文明所淹没。”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皮肤，这具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你不愿意去做坏人，那就让我来嘛~反正我是骷王，这个世界，也确实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整天与尸体打交道的死灵法师。

    如果我在意这么多，我也不会选择走上这条道路了，去拥抱死亡了。”

    ——

    “是不是看起来很狼狈？”一声平静的声音响起，樱满真名吓了一跳，微微后退了半步，然后发现一个虚幻的林安澜站在她面前，表情有些玩味。

    不知为何，看到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真名好像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但骄傲的她很快就挺直了胸膛，用一副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我想要看的都给我看的吗？怎么，就看了这么一点，你就打算出尔反尔了？”

    林安澜望着记忆里那过去的自己青涩的模样，轻笑摇头：“不，只是将自己的伤疤揭给别人看，这种感觉有时候确实挺微妙的。”

    “还要我继续看下去吗？”真名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他自认为自己没做错，可别人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他。

    就好像十年前的她一般，这么努力的想要抓住弟弟的手，最后留给自己的，却是爆炸的教堂和那逐渐崩溃的身体。

    想着想着，她自己还委曲起来了。

    “你随意，想看就看，我就在旁边看看不说话。”

    “还真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真名再往前走一步，画面中出现的，是熊熊燃烧的都市，是在地上纵横交错的血液。

    是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散落的残肢断臂。

    是跪倒在地上，但迟迟不愿意倒下的楚熏。

    一根根三角镜片一样的东西将他的身体贯穿，奇怪的是，被三角镜片刺穿的身体上，只看见了那被扯碎的衣服，那三角镜片明明将他身体扎成了个串串，但贯穿处不仅没有血液，更没有表皮受伤的痕迹。

    反而是那黑黝黝的眼眶里已经没有了眼珠的存在。

    他听见了脚步声缓缓朝他走来，僵硬的身体有所动作，似乎想要站起来接着战斗，但却被走过来的林安澜按住了肩膀。

    “是我。”

    原本挣扎着的楚熏顿了顿，似乎是泄了一口气般，身体向一侧倒去，被林安澜伸手轻轻环绕住。

    “现在几点了？”

    “问几点有意义吗？我们这片区域可没有昼夜之差。”

    “我们……赢了吗？”

    “输了，月光神眷不愧是月光神眷，一败涂地，死了很多人。”

    “桂冠市……没有被破吧？”楚熏的声音有些颤抖了起来。

    林安澜沉默了良久，楚熏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我知道了……”

    “桂冠摘落，死伤无数，活着的兄弟没几个了，哪怕仅仅是借助了些许神灵的力量，但……终究不是在一个维度上的实力。”

    “是吗？”楚熏无力的靠在林安澜手臂上，“他们去送死的时候，勇敢吗？”

    林安澜努力点头：“忠勇无双……不愧是你的兄弟。”

    “本来也是你的兄弟的……”楚熏的声音越发的虚弱了。

    “你别说话了，安静休息一会把……”

    “不了，这一休息，就站不起来了。”

    楚熏的声音有些沙哑，“能量吸收的超能力，也有无法吸收的东西。是我大意了，如果早早听你的，不要奢求什么和平对话，拼尽全力先将他们杀光，或许桂冠基地市就不会沦陷了吧！”

    林安澜摇了摇头，像是劝慰他一般说：

    “不，你也有你的考虑，而且，就算是我们先手发动进攻，也未必能够打赢这场战争……至高神性的信徒，比我们想象的还可怕。”

    “或许吧……安澜，你是为了什么，而那么努力的变强的。”

    “不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楚熏的声音越发微弱了：“总会有了理由的，我快扛不住了，你就和我说说，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你想听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