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对于鹿目圆而言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会。

    虽然鹿目圆并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魔法少女，但至少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她都认为，自己会有为了拯救他人而尝试着去自我奉献的勇气。

    可是，打昂魔法少女华美的外皮被剥落下来之后，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无比残酷的现实。

    魔法少女不代表着救赎，而代表着另一种意义上的绝望。

    鹿目圆想起了以前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上看到的一句话，比绝望更绝望的，是一步步从希望走向绝望的过程。

    所以，当晓美焰说出巴麻美学姐在无数次轮回中，知晓了魔法少女真相时，就会崩溃，会变成危害整个团队的不稳定分子，甚至是化身为魔女时，她出乎预料的一点也不惊讶。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看上去如此冷漠的小焰，在背后竟然会是这样一副样子。

    她甚至能够想到，在无尽的轮回中，小焰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拯救大家，但一次又一次的都失败，那种多思考一下都能感受到的痛苦，总是会让她对小焰更加的心疼起来。

    但是从来没有体会过被这种浓郁到极致的爱所包围的感觉，总会让性格中有些怯懦的鹿目圆感到些许的恐惧。

    以及那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不安全感。

    毕竟她不是小焰，无法理解在某个轮回中的自己倒带给小焰带来了多大的救赎，才能促使着她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之中，勇敢的去追寻那遥遥无期的梦想。

    毕竟没有什么实感。

    可就算是如此，小圆也想尝试着去做一个能够救赎她人的人，哪怕不是以魔法少女这么残酷的身份。

    丘比……

    当天晚上，回到家中的鹿目圆下意识的念叨着这个称呼。

    那是她曾经以为是魔法少女们的指引者的存在，就像戒指里的老公公，会引导这一个又一个魔法少女们走上拯救世界的道路。

    可谁知，它才是真正的魔鬼。

    因为孵化者本身的存在，让鹿目圆脑海中产生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想法。

    如果魔女本身是有绝望的魔法少女所化身而成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过去的某个年代，在魔法少女们还没有出现的年代，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魔女的。

    魔女因魔法少女而生，而魔法少女却又因丘比而生，而如今，魔女成为了有可能摧毁整个世界的心腹大患，那是不是说，真正导致整个世界出现毁灭危机的，实际上就是孵化者本身？

    “我感觉到你似乎有些疑惑？”夜晚的光穿过窗口，照耀在鹿目圆的床前。

    一声宛若小孩子一般的声音传来，让鹿目圆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因为那是丘比的声音。

    月光之中，丘比站在鹿目圆家的窗台上，月光如水，印照着它的背影，那余光让它的那双红眼睛看起来像是沾满了血色，鹿目圆害怕的往后退了半步，身体撞在了床上。

    “我感觉你似乎在害怕我？我们之间曾今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不是吗？”

    丘比跳下了窗，一个轻轻的跃动，站在了鹿目圆床边的小圆桌上：“看起来因为那两名魔法少女，你现在对于我很不信任。”

    鹿目圆想起了巴麻美曾经告诉她的，丘比实际上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也许是为了能够更讨女孩子欢心，所以它身上不要说是尖牙利爪了，能攻击人的方式，大概也就只有牙齿。

    想到这里，鹿目圆咬了咬牙，放在背后的手机微微亮起，将求救信号给发送出去。

    她试探性的和丘比说：“可是你本来就在做着这么过分的事情，这个世界本来是不应该存在魔女这种生命的，是因为你们，这种危害整个世界的生命才会出现。”

    丘比歪了歪头，用萌萌的语音说道：“可是这又和我们孵化者有什么关系？我们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保证整个宇宙不走向热寂。”

    “你在骗人……仅仅只是魔法少女，释放出再多的能量，对于整个宇宙而言又能改变什么？”

    然而，鹿目圆的话却让本来摇着尾巴的丘比停顿了下来，那声音反而变得越发欢快了起来。

    “不，对于大多数的魔法少女而言，可能并未能做到什么，但是对于少部分魔法少女而言，确确实实是有可能挽救整个宇宙走向热寂的状态的。”

    孵化者扭过头来望着窗台外的月光，脸上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小圆，你觉得对于我们孵化者而言，你们人类是什么？”

    “人类？人类不就是人类吗？”小圆下意识的回答道。

    “不，我们存在于整个人类的历史中，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你们从野性的猿猴走向知性的人类，对于我们而言，曾经人类就如同家禽一样，被豢养，被控制，被杀戮，都与我们无关。

    只要能够满足我们的目的，整个人类死绝了又怎么样？

    你们整个人类族群，对我们而言就像是一种尝试。

    距离整个宇宙进入热寂状态还久远的很，至少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整个世界终结之日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终究是难以有实感的。

    可是，我们不一样，说起来你们人类可能会嫉妒，实际上对于我们孵化者而言，基本没有所谓寿命一说。

    我们整个族群的时间都定格在了一个不变的片段，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选择了去尝试。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有无数试错的成本，我们的寿命足够的长，有足够的耐心从零开始将一个文明培育成我们所期望的样子——哪怕这群文明在过去其实和家畜没有什么区别。

    小圆，你会对每天端上餐桌的鸡鸭鹅肉产生什么罪恶感吗？所以我们对于人类的看法也是一致的。我承认整个人类文明在经过我们的引导后，走上了一条过去我们未曾料想的快车道。

    可是这并不能阻止我们改变对人类的看法啊。因为打从一开始，人类这个族群就是我们有意识的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从而引导出的特殊文明。

    你们拥有着足够丰厚的情感，在这些情感被引导之后，随时有可能会变成那种能够扭曲热寂的特殊能量，虽然这个能量很少，且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证明我们的思路对了。”

    丘比没有对鹿目圆发起任何的攻击，但是它的每一句话，都让鹿目圆暗自惊心。

    她虽然依旧没有办法认同丘比的想法，但是却似乎能够理解了一些它的思考回路。

    她咬了咬牙，依旧坚持的说道：“所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故意去引导那些孩子们成为魔法少女，然后经历绝望而变成魔女呢？”

    丘比的兔唇微微动了一下，鹿目圆似乎听到了一丝轻笑，可当她在仔细去听时，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丘比冷静的回复道：“你说的没有错，如果仅仅只是普通的魔法少女，肯定是不具备这样的力量的。

    说起来很惭愧，虽然我们孵化者拥有着这样神奇的技术，但是我们对于这种制造魔法少女的技术产出是没办法控制的。一个魔法少女可能无法挽救整个宇宙，但是两个魔法少女呢？三个呢？

    只要魔法少女们的数量堆上去了，这群人中间终究会出现一个拥有着几乎违背物理学规律的新个体。

    我们需要的不是魔法少女的那点能量，而是其中存在的可能性，是变数，所以你现在不就看见了，晓美焰出现了。

    能够扭曲时间的魔法少女的力量，哪怕这种扭曲时间的力量所带来的破坏力并不大，但却能从根源上面否决一切的规律。

    她这样的存在，才是我们所希望能够看见的。你知道吗，小圆，晓美焰在漫长轮回之中不断重复着同一件事情，不断尝试着去拯救你。

    每一次的轮回，都会将整个宇宙的命运线缠绕在你身上，轮回的次数越多，你身上所蕴含的魔力就越强。

    到了现在，你整个人的存在在我们眼中，就如同一轮烈日一般，完全淹没了群星。

    恭喜你，小圆，晓美焰的可能性塑造了你，你成功的成为了整个世界最强的魔法少女，同样也会成为最强的魔女。

    像你这样的存在，只要多出现几个，就能很好的达成了我们的目的了。”

    丘比的话让鹿目圆感觉浑身发凉，她终于明白了，丘比说的那些恐怕真的不是骗人的。

    它们确确实实是想要挽救整个宇宙陷入热寂的绝境，也确确实实是需要用到魔法少女堕落成魔女时所释放的能量。

    但是——

    并不是巴麻美她们这样的魔法少女，而是像小焰这样的，有机会违背世界底层逻辑，引导出巨大变数的魔法少女。

    它们的寿命足够的长，有充分的时间等待人类中出现这样的魔法少女，只要出现一个，那就有可能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魔法少女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多和你说一句，小圆，你并不是第一个尝试，曾经我们做了很多种尝试，几乎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但只有其中一个尝试有了一点点小小的成功。

    你应该听说过它的名字，它叫魔女之夜……”

    丘比那孩子般的语气里说出的是恶魔一般的诅咒，它若无其事的和小圆阐述了它们当初是如何引导魔女之夜的诞生，那些曾经和她一样天真可爱的女孩子们是如何在绝望之中汇聚魔女之夜的。

    甚至于，它最后还叹息一般的说了声：“可惜了，魔女之夜的尝试还是有着很大的问题，不过没关系，小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成功的。”

    小圆刚想反驳，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声。

    刚刚还在兴致勃勃的和她说话的丘比直接被一枪打成了两截，身体瞬间怂拉下来。

    然而，那已经开始失去生机的丘比，哪怕是在死亡之前，还在恶魔一般的呢喃着：

    “恭喜你，小圆，你会成为最强的魔女，因为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能够抵抗魔女之夜的存在，除了你。

    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所在的城市，你所重视的一切，以至于整个世界，都将在魔女之夜的蹂躏下成为废墟中的尘埃，除非——”

    除非我成为魔法少女。

    小圆已经听懂了丘比的潜台词。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晓美焰眼中则满是怒火的看着丘比。

    她刚刚在接到了小圆群发的求救信号之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赶到现场。

    然而，在路上她突然遇到了某个不知名的魔女展开的魔女结界。

    那名魔女实力很一般，但是恰好是自己不擅长应付的类型，她花了好大功夫才将它解决了，然后开着时停第一时间来到了小圆身边。

    远远看到的就是小圆那满脸迷茫的表情，以及那个让自己无比憎恨的生物“孵化者”。

    她毫不犹豫的开枪了，将孵化者杀死，可那家伙哪怕是在临死前，还在和小圆说着一些极其可能引导小圆踏上老路的话。

    她将小圆挡在了自己身后，然后望着从黑暗的角落里跳出来，将地上丘比的残骸一口口吃掉的其他的丘，手中的枪指向了它们。

    “不要这么激动，小焰，毕竟你再怎么杀死这里的我们，对于孵化者整个群体而言也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晓美焰眼中的怒火几乎喷涌而出，她最痛恨的就是丘比这样的想要杀还杀不死的存在，它们看起来好像是个个体，但似乎又以群体的方式存在，而群体里每个人，和她当初杀死的那个丘比没有什么区别。

    “晓美焰，掌握时间的魔法少女，其实当我在见到你的时候，就瞬间明白，我们的机会来了。”

    在其他几头丘比将地上丘比的尸体吃掉之后，其中一头提前抬起了头，对着晓美焰轻声的说道。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野生的魔法少女，所有的魔法少女，都是由我们转化而来的，如果这个世界上诞生了一名非我们转换出来的魔法少女，那就证明我们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