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南昊与一众无上之王的身躯，骤然停滞。

    他们回想起来，过往岁月中，似乎还从未见过江南露出这般慎重的模样。

    “不，并非离远一点。”

    江南看了一眼世界意志，摇头道：“你们最好还是退出虚无，在战斗结束之前，都不要再进来——因为到时候，我恐怕无法顾及你们的安危。”

    听罢，南昊等人心头一凝，尽管眼中不甘，但还是躬身退去。

    “他们对你倒是挺忠心。”世界意志见到这一幕，感叹了一声。

    江南笑了笑，“所以我才更要阻止你才是啊。”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世界意志眼中露出一丝新奇之色，“说实话，我还从未尝试过……战斗。”

    ——作为此世之主，作为整个世界，世界意志诞生自我以后，的确从未真正地“战斗”过。

    因为除了江南以外，整个世界都是他。

    人类也好，妖魔也好，苍生万灵也好，一切的一切，只要他愿意，一个念头就能将他们抹去。

    这甚至连碾压都算不上，更别提战斗了。

    但今天，江南，作为另一个世界的主人，作为另一个世界本身，站在世界意志面前，拥有与他一战的资本。

    可以看得出来，哪怕不去关心最后的结果，世界意志对于与江南一战，也是相当感兴趣的。

    ——甚至江南怀疑，哪怕他们在人世间的旅途中达成了一致，恐怕世界意志也会找机会跟他打一场。

    “话不多说，那便来吧。”

    江南望着他，深吸一口气。

    刹那之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巨变！

    那原本属于人的情感与气息，缓缓隐没进身躯之内，取而代之的，是彷若苍天一般的空洞与冷酷。

    ——尽管模样没有任何变化，但在世界意志眼里，却仿佛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作为人类，同样也作为新世界本身，江南向来都有两幅模样。

    平日里，他一直以人的那一面示人。

    但现在，在面对同为世界本身的世界意志的时候，他显露出了那属于新世界的一面。

    于是，他的肌肤开始剥落，但那皮肉之后，却并非血肉与经络，而是彷若星空一般的混沌色泽。

    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从人到非人的转变。

    同时，也失去了作为人应有的模样。

    ——除了仍保持着人的形状以外，他整个人都被混沌的星空色泽所覆盖，如果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人形的世界。

    与此同时，见江南这幅模样，世界意志也显露出他真正的姿态。

    那幻化出来的属于江南的模样，逐渐坍塌，露出其中那难以形容的容貌。

    ——仍与江南一样保持着人的形状，但同样没有肌肤，浑身表面是无尽的虚无与混沌。

    随着姿态的转变，世界意志的气息也赫然剧变！浩渺，古老，神秘……仿佛整个庞大的世界倾轧而来那样。

    “我来了。”

    沙哑，冰冷的声音，从世界意志的口中发出。

    紧接着，他向着江南走过来。

    每一步，都带起整个虚无的动荡，仿佛拿走过来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庞大无比的世界！

    然后，挥拳！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数，就是缓慢地挥动拳头，朝江南砸过来！

    恍忽之间，江南看着那并不庞大的拳头，仿佛看到了无比庞大的世界壁垒撞来！

    虚无震颤！

    这一拳看似无比缓慢，但实则在他动的一瞬间，拳头便已经落在了江南的面前！

    那恐怖的巨力，已经完全超越了仙土中任何存在所能想象的极限！

    或者说，那已经无法用纯粹的“力”来形容了。

    就是要将一切都完全碾碎与推平的恐怖的浪潮！

    向着江南，奔涌而来！

    而面对这足以将一切都横推成尘的恐怖洪流，浑身彷若星空铸就的江南亦并不慌乱，抬手格挡！

    砰！

    ！

    难以想象的恐怖轰鸣声在两者相碰撞时爆发，肆虐的余波宛如涟漪一般朝周遭荡去！无尽的混沌彷若脆弱的浪花一般被掀起，又被冷酷地荡平！

    让无数生灵畏之不及的混沌，在二人之间彷若破碎的小浪花一般，任人宰割。

    那一刻，已经回到仙土的诸多无上之王与圣主们，皆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天山之上，东娴借助自己与青灯还有江南的联系，借助江南的视角，“看”到了虚无中发生的一切，并投影出来。

    于是，从东娴的眼中投出一缕青光，在虚空中凝聚出虚无中的景象——一副无比庞大的光幕浮现在天山之顶，方才得一切，都被一位位无上之王与仙境圣主收入眼底。

    此时此刻，他们只觉得……头皮发麻！

    特别是南昊等无上之王们。

    作为掌控仙土的仅有的几位王，他们凌驾与众生之上，无数岁月中都很少体会到这种完全无力的感觉。

    或者说，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让别人感到无力与绝望的存在。

    所以，当一开始江南让他们回到仙土的时候，几人心头还不相当甘心，认为哪怕自己打不过世界意志，至少可以为江南拖延一些时间，从旁辅助什么的。

    但直到现在，他们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不可能！

    就如江南所说的那样，这完完全全就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恐怖的战斗！

    仅是一拳！

    仅是那朴实无华的一拳！

    借助江南的视角看到世界意志攻来的诸多无上之王，就只感觉绝望。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这还仅仅是投影出来的一拳，没有任何真实的伤害和威压！

    但即便如此，就已经让他们察觉到，倘若换了他们在江南的位置，恐怕他们连抵抗和躲避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甚至，连江南与世界意志碰撞后产生的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微不足道的余波，都足以让诸多无上之王重伤垂死！

    “好久了，好久未曾体会到这种无力与绝望了。”良久以后，南昊才从那惊骇之中回过神来，苦笑道。

    听闻此话，坤尊坎帝等人，也唯有自嘲地苦笑。

    而无上之王们，尚且已是如此，就更不要提诸多仙境存在了，

    在看到那恐怖的一拳的时候，诸多仙境圣主直接僵硬在原地，仿佛看到整个世界坍塌而来，难以做出任何反应。就连最跳脱的六目碧蚺，如今也是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再说不出任何一句骚话来。

    而与此同时，与天山的诸多人道大神通者同样观测着这一战的，还有虚无之中的灾厄。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并非在仙土之中，而是就在虚无里，距江南与世界意志战斗之地不远的地方。

    “这就是……世界的战斗么？”

    融合完初代乾主身躯的灾厄，观看着江南与世界意志的战斗，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跃跃欲试。

    同时，心底也闪过一丝后怕。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消遣江南以雷海诛灭无数灰鸦时，她神差点儿我为怒急攻心而冲进仙土。

    那个时候，她并未完全与初代乾主的身躯融合，远不如现在的实力。

    如今看来，倘若她那个时候真冲进去了，等待她的，恐怕就是如今这一副姿态的江南！

    足以将那个时候的她，完全碾压的江南！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灾厄的声音沙哑，看着在虚无中一拳又一拳与世界意志战在一起的江南，眼眸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怨恨与愤怒。

    然后，悍然出手！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她的眉心之上，那彷若裂痕一般的竖童骤然睁开！

    无尽的灰黑光芒自其中喷薄而出，将所过之处的一切都尽数瓦解！

    “吾来助您！”

    话音落下，那禁忌一般的危险而恐怖的光芒，直直地朝江南奔涌而去！

    ——正是先前被世界意志所提醒过的可怕禁忌力量！

    由灾厄与初代乾主的身躯融合后诞生的不应当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禁忌，让世界意志都感到忌惮的诡异事物。

    当初，灾厄并未完全融合初代乾主的身躯，施展这般力量时尚且勉强。

    但现在，他已经与初代乾主完全融为一体，可以轻松地掌控这股可怕的力量。

    它寂静，无声。

    但却让人心神颤抖！

    这一刻，目睹此幕，天山之上的圣主与无上之王们，直接炸开了锅！

    “不是说一对一么？这灾厄是什么回事？”

    “初代？初代的身躯？该死的灾厄！”

    “气煞我也，吾等也出手！”

    “……”

    一时间，一位位大神通者，群情激奋！

    就要出手！

    ——哪怕诸多无上之王打不过世界意志，但要阻止灾厄参与战局，他们应当还是能做到的。

    “不。”

    但就在众人即将出手的时候，东娴却出声阻止了他们。

    “如今的灾厄，哪怕不如江南与世界意志那般强大，但同样也超越了王的境界——你们阻止不了他，反而会让江南顾及你们的安危。”

    “所以，我的建议是——等着。”

    话音落下，南昊神色着急：“那便眼睁睁看着她插手陛下的战斗么？”

    “她算不得什么。”东娴缓缓摇头：“这是世界之间的对决，你们插不上手，灾厄同样也是。”

    说罢，仿佛回应她的话那样。

    光幕之中，异变突生！

    只见与世界意志交锋的江南，似乎同样感受到了灾厄的攻击，分出一根手指，一弹！

    刹那之间，恐怖的世界之力撕裂虚无，彷若奔涌海浪一般将那恐怖的灰光吞没！

    毫无悬念！

    而这个时候，世界意志却未曾趁机攻击上来，反而停了下来。

    他的气息之中，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怒意。

    仿佛天声一般，无比冰冷。

    “谁，让你出手？”

    很明显，他这话绝不是朝江南说的，而是对灾厄说的。

    那一刻，整个仙土乾离二道，同时感到一股恐怖的威压，如渊如狱！

    他们尚且如此，首当其冲的灾厄，就更是瑟瑟发抖！

    她能深切地体会到，世界意志真正地发怒了。

    于是，整个身躯，僵在原地，难以动弹！

    “您……您……”

    她想要说点什么，或许是想要抱歉。

    但说时迟，那时快，世界意志一指点出！恐怖的世界之力奔涌而出，将灾厄击飞出无尽距离！

    无尽虚无中，灾厄心有余季地喘息着，浑身发抖！

    ——她能感受到，世界意志在那一刻，动了杀心！

    恐惧！

    这一刻，灾厄的心头完全被恐惧所填满！

    但仅一瞬间过后，那恐惧之后浮现的，就是……愤怒。

    她盯着世界意志的方向，目光怨怨。

    “吾只是想帮你……”

    “吾有何错？”

    逐渐的，那恐惧与惊骇，化作了愤怒与不满。

    ——不仅是对江南，还是对世界意志的。

    原本来说，作为世界意志的创造物，她的一切都来源于他，哪怕此时此刻，世界意志让她立刻去死，她应当都没有任何怨言。

    只是……理应如此而已。

    在融合了初代乾主的身躯，变成了非人，非仙，非妖魔鬼怪，万物生灵的后，灾厄自己都可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不那么完全听命与世界意志了。

    她有了自己情绪，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不同于世界意志的念头。

    或许只是碍于世界意志平日里的威压和身份，她下意识将这叛逆的一切都埋在心底最深处。

    直到今天，被唤醒了。

    虽然仅是昙花一现，但就像种子落进肥沃的土地里，浇灌雨水，终究已经发芽。

    再难以阻止。

    .

    .

    同时，灾厄的变化，没有人察觉到。

    而虚无之中，因为灾厄先前的插手，江南与世界意志的战斗，暂时停下了。

    后者有些愧疚地看向江南：“我替她道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指的，自然就是灾厄突然插手战斗的情况。

    “无妨。”

    江南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但同时，心头升起一丝凝重。

    ——虽然方才他完全挡住了灾厄的一击，但他同样能感受到，如今融合了初代乾主身躯的灾厄，早已完全超越了“王”。

    并且，看那模样，似乎不再完全受世界意志的掌控了？

    但这样的念头，仅是一闪而过。

    厮杀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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