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立场反转。

    世界意志也终于体会到，芸芸众生面对他时的无力与绝望。

    茫茫星空，江南与他相互对望。

    但这一幕给人的感觉，却彷若浩渺无垠的天穹俯瞰大地上的孱弱生灵。

    伴随着江南的一句话，属于世界意志的万千大道之花无声溃散，彷若从未存在那般。

    而属于他的万道则在这星空之中汇聚，彷若潮水一般将世界意志团团包围。

    这一幕，让诸多观测着这场争斗的人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无法理解。

    明明刚刚还势均力敌的局势，凭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一边倒的碾压？

    脸色最为难看的，是隐藏在虚无中的灾厄。

    她死死盯着江南与世界意志战斗的方向，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怨恨与惊骇。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不知今日多少次的喃喃自语，灾厄已经难以想到什么别的形容了。

    而天山之上，众人惊喜之余，同样也难以理解。

    ——倘若说先前江南与世界意志的战斗，他们哪怕插不上一点儿手，但至少还是可以看得懂的。

    无非就是两个世界的大道相互倾轧而已。

    但现在，他们是完全不知晓江南究竟做了什么。

    ——看不懂。

    “东娴冕下？”

    有圣主看向东娴，试探问道。

    “江南只是将周遭的虚无，化作了他的世界而已。”

    东娴望着那光幕的投影，解释道：“虽然他们两人在虚无中分庭抗礼，但倘若一旦进入到谁的世界，那他就会占据绝对的上风。”

    这个水火不容是一样的道理。

    倘若把一汪泉水泼洒进茫茫火海里，那它自然会一瞬间蒸发；反之，损失把一簇火苗扔进汪洋大海里，它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道理很简单。

    但……谁他妈是问这个啊？

    诸多仙境圣主与无上之王叹了口气。

    他们当然看得出来那一片虚无都变成了江南的世界。

    但关键是……怎么做到的呢？

    有什么力量或者手段，可以一瞬间在虚无中演化出世界呢？

    江南是怎么做到这种恐怖的事情的？

    但东娴没有继续说，他们也不好再多问，只是屏息凝神，望着那投影之中。

    .

    .

    倒是在那无尽虚无里。

    另一个江南与天香阁主所在之地。

    此时此刻，另一个江南脸上的神色，终究流露出浓浓的惊愕。

    ——一直以来，哪怕江南以神通化道的时候，他也只是赞叹而已。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天香阁主望着那瑰丽古老的星空，喃喃自语。

    ——那星空巍峨，庞大无穷，充满古老与神秘的意味儿，压根儿看不出来是方才诞生不久的。

    “怎么做到的么？”

    另一个江南缓缓平复下内心的激动，叹了口气道：“我猜想，大概是……理解吧？”

    顿了顿，他看着江南与世界意志的方向，开口道：“你应当是知晓的，我与他的力量，一开始都只是虚幻的传说而已。”

    “在上一个纪元，灵气都未曾复苏的时候，我最初的那个时代的凡人们，创造出了很多神话传说。”

    “其中，就包括了所谓的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术。但那个时候，不得不承认的是，它们都只是臆想出来的产物而已，其中威能，众说纷纭，没有一个标准的说法。”

    “直到遇见了青灯，它那将虚幻化作真实的力量，将所谓的天罡地煞神通由虚化实，成就了如今这般模样。”

    “但毕竟，一开始那只是虚幻的传说，所以这些神通究竟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威能，都全看许愿者心头的理解——其实，我与他的神通虽然大体上都相似，但仍有些不同的地方，这就是因为我与他的理解不同，青灯所接受到的愿望也不同，化作的神通当然也不同。”

    “可是，这和眼前有什么关系？”天香阁主秀眉一皱，仍是不解，开口问道。

    “当然有关系。”

    另一个江南看了她一眼。

    “因为天罡地煞神通都是虚假的，所以才有了无穷的可能——先前我说他与我对其中几门神通的理解不同，但其中不包括那斡旋造化之术。”

    “在我们的认知里，斡旋造化就是将周遭的领域化作自己的领域的法门。”

    “但现在，在他神通化道的时候，他对斡旋造化有了新的理解，赋予了其新的意义——即，造化，无中生有，凭空创造。”

    “于是，那一片虚无，就变成了他的世界而已。”

    说完以后，另一个江南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如今的他，在很多时候，已经完全超越我了。”

    “既然如此，那这场争斗……应当是另一个你赢了？”天香阁主对另一个江南解释听得云里雾里，但干脆也不管了，直接问道。

    “不。”

    提到最终的结果，另一个江南摇头，

    “哪儿有那么简单？”

    “虽然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招，他占据了上风。”

    “但可不要忘了，他的对手不是什么仙境，不是什么无上之王，也不是什么灾厄。”

    “那……是一整个世界啊！”

    “虽然如今他将仙土的世界意志笼罩进自己的世界中，但仍没有那么容易能够取得胜利。”

    顿了顿，他看向天香阁主：“倘若你被这样的囚笼困住了，你会怎么办？”

    天香阁主一愣，脱口而出：“打破囚笼？”

    顿了顿，她又自嘲苦笑道，“虽然妾身压根儿不可能打破这世界的囚笼就是了。”

    “对，你做不到。”另一个江南叹了口气：“但那家伙，可就说不定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显化真身。用他自己的世界，冲破江南的世界！”

    说到这儿的时候，另一个江南颇为好笑地看了天香阁主一眼，道：“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能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很多；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碰撞，要真正分出胜负来，只有一个办法——谁的世界更强，更大，谁就能赢！”

    “此时此刻，那仙土的世界意志，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最后的结果，要揭晓了。”

    天香阁主似懂非懂，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他们先前僵持如此之久，又是为了什么？”

    就好像两个人斗法，明明能一招定胜负，为何还要用别的手段打得难分上下呢？

    “大概……”

    另一个江南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是因为寂寞吧？”

    “另一个我是如此，那仙土世界的意志也是如此。”

    “到了这种境界，能遇见一个对手，可是相当难得的。”

    说罢，他再长长叹息一声。

    不知是为江南和世界意志，还是为他自己。

    ·

    ·

    话音落下，仿佛回应他一般。

    虚无的星空中，异变突起！

    只见那被江南完全压制的世界意志，脸上惊骇的表情稍微平静下来。

    ——实际上，方才得他，并非因为恐惧而难以动弹，也并非因为自己的万千大道被江南一言破之而颓丧。

    他只是震惊与江南竟然能在虚无中凭空创造世界而已。

    虽然此时此刻，他与江南的立场，的确是他才是那面对世界意志时的渺小的一方。

    但别忘了，他并非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芸芸众生。

    他，是一个世界。

    仙土世界！

    那一刻，身躯破碎！

    有混沌的色泽构筑的世界意志的身躯，骤然崩碎！

    但与人类不同，这样惊悚的一幕，并不代表着死亡。

    而是……撕裂一切伪装与表象，显露出真正的模样！

    世界！

    于是，自星空的边缘，沉重而伟岸的混沌的色泽粗暴又蛮横的撕裂虚空，降临而来！

    古老，浩荡，无边无垠，冷酷空洞……

    仅是冰山一角，给天山之上众人的感觉，就已经充满了这数不清的震撼！

    那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可怕事物。

    与此同时，仙土世界中，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同时浑身一震。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几位乾离二道的无上之王。

    那一刻，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就好像，完全冻结住了那样。

    然后，从他们的身躯之中，无尽的光芒冲天而起，汇聚到那冥冥未知之处！

    紧接着，是诸多仙境存在。

    一道道光芒从他们头顶冲天而起，宛如百川归海那般！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从他们身躯深处，溢散出来。

    众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但还没等他们惊惶出声，周遭天地，一同异变！

    除了诸多仙境与无上之王以外，天山底下的无数生灵，同时遭遇了相同的事！

    无数生灵，皆在那一刻无法动弹！

    一道道光芒从他们头顶升起，直冲云霄！

    这些光芒，有强有弱，无上之王的最耀眼，而那些底层修士与凡人生灵，则只是宛如一缕游丝一般。

    就彷若一场倒灌向天穹的雨。

    那一刻，整个乾离二道，一片惶恐！

    然后，人们就发现，不止如此！

    除了无数生灵，那些毫无生命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贡献出力量来！

    或者说，被汲取力量！

    巍峨的山岳，奔涌的长河，甚至一粒土，一颗石，都是如此！

    整个世界的力量，都一同汇聚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控制不住的，乾离二道的道祖们发出惊骇的声音！

    几位无上之王更是用尽办法，控制自己的身躯与力量！

    但那平日里运转地无比流畅的识海与经络，此时此刻却仿佛完全不属于他们自己了一样。

    他们的仙力，感悟，力量……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可怕力量所硬生生抽取而出！

    无法控制！

    “你们和仙土如今仍属于这个世界，当那世界意志决定以整个世界作为武器的时候，你们自然成了其中一份子。”东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无奈回答道。

    众人沉默，心头难言，唯有难以置信与愤怒！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啊？！”

    充满不甘，亦充满愤怒！

    回荡天地！

    原本，江南就是为了拯救他们。

    但帮不上忙不说，如今自己等人的力量还要化作敌对的利刃刺向江南？

    这换了谁来，都怕是难接受的。

    但，没有作用。

    他们既然诞生于仙土，诞生于这个世界，在世界意志的印记之下，就要受其掣肘！

    无尽的力量，无可抑制地朝天穹汇聚而去，凝聚，转化，将整个世界推动！

    那一刻，沉寂无数岁月的仙土世界，第一次爆发出无比空间的威能！

    以整个世界作为武器，朝江南撞过去！

    .

    .

    于是，当那浩荡而恐怖的灰蒙蒙的世界壁垒降临的时候，由斡旋造化创造出来的星空，骤然破碎！

    毕竟，它只是神通演化而来，并非江南真正的新世界，自然无法容纳下显化真身的世界意志。

    这一点，江南深知。

    所以，对于眼前的结果，他并不感到意外。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胜了一筹。

    ——同为世界，他与世界意志都清楚，只有以后的世界的碰撞，方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但双方都没有言明的是，他们都不想率先亮出底牌，那在某种意义上就说明，已经没有别的手段而黔驴技穷了。

    露底者，先输半成。

    因此，能把世界意志的压箱底逼出来，江南还是相当满意的。

    “接下来，就是决胜之局了。”

    他深吸一口气，身躯同样开始溃散。

    与此同时，在仙土世界的另一方，灰蒙蒙的混沌壁垒，降临！

    这一刻，无尽的虚无之中，两大世界，煌煌降临！

    灾厄见状，远遁万万里！

    就连另一个江南，也带着天香阁主，消失在这一片虚无中。

    让出战场！

    新世界内，可儿与江月等人，抬起头来。

    茫茫星空中，一道道流光从她们身上迸发，汇聚到世界之上！

    江南的新世界，养育了她们无数岁月，现在，应当是回馈之时了！

    那一刻，除了可儿等先天神灵以外，那些茫茫星辰，无尽陨星，宇宙尘埃，一同绽放光芒！

    那庞大、巍峨、难以形容其疆域的新世界，轰鸣着运转起来！

    虚无中，两大世界，毫无花哨地撞在一起！

    寂静无声！

    毁灭的浪潮肆虐，颠覆虚无与混沌，碾碎于压塌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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