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朝阳升起，九轮皓日横空而立，但却没有任何人觉得燥热。

    古林畔，一座座散发着木头清香的木屋已经被建好，这是十二月安置羊舌人族的地方。

    不多时，有些年老的羊舌人族自木屋内走出。

    而此时，这些羊舌老人们好似魔障了一般，定定的看着四方身披战甲，腰间跨刀，正在巡逻的祁连军士。

    又朝着四方望去，直到此刻他们还不敢相信，他们这些老弱病残能活着从那地狱中走出。

    不一会儿，一群苍老的羊舌人族簇拥着一名约莫五十余岁，发髻苍白的老者，向着前方的武盖走去。

    那位老者走到武盖的身前，躬身行了一礼，道：“边将大人，不知人王殿下对于我等的安排？”

    武盖楞了楞，摇头道：“我已经不是皇朝的边将了，你们无须再称我为大人。”

    为首的老者，是他负责镇守城池内的大族族长，一位颇有知识的豪绅，在百姓中有很高的威望。

    正是因为老者，在降临到这方异界时，他才能以边将的身份主持局面。

    不然在那等局面下，可没有人会认同他的边将身份。

    如果那时候老者没有支持他的话，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带领手下的亲兵离开，然后丧命于异族之口。

    在皇朝疆域之内，百姓可能还会畏惧他们的身份。

    但当他们降临到一个未知的世界，且有异族来袭时，可没多少人会在乎他的身份。

    面对异族时，就连他手下的一万边军，也有人想脱离逃命。

    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恐慌像是瘟疫一般传播开来。

    什么临阵脱逃，什么边将..........

    在那时的人们眼中，都没有活命来的重要。

    他们也知道自己降临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有吃人的异族，也知道即使逃到其他地域，也有可能会被异族吃掉........

    先死，后死，总之都是死。

    但就是在这种局面下，还是有很多人选择了逃离。

    因为现在不逃，就要葬身异族口下，而逃往其他地域，还可能没有异族的存在.........

    结果可想而知！

    但就在这时候，老者站了出来，放任那些逃亡的人逃离，并请求他留了下来。

    作为边将的武盖，太清楚在这种局面下，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所以他并未拒绝老者的请求，留了下来。

    十万余人，顿时分成了两派。

    一方拼命的想要逃离他们降临的地点，剩下的一些老弱病儒则无法逃离的能力，选择留了下来。

    加上一些主意不定，得过且过的“顺民”。

    他们四万人寻到一处地域，修建了石墙，依靠皇朝边军配备的火器，艰难的抵御着异族的袭击。

    火器虽然足以对那些异族造成伤害，但他们现在不是在皇朝疆域内，根本没有后勤的补给。

    所以在征求老者的同意，与聚集地内的百姓同意后，武盖下令由边军与聚集地内青壮组成的护卫军。

    乘着异族未出现时，前往那些逃离的人族方向，搜寻他们的尸体，围在了聚集地的外围。

    但这个方法在生效了一小段时间后，便无法实施了。

    因为他们搜寻到的那些逃离人族的尸体，本来就被异族啃食殆尽，剩下的残尸，根本满足不了那些异族的胃口。

    有些老者想自我牺牲，去喂食那些异族，但被武盖严厉的拒绝了。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头要是开了，聚集地要不了多久就会沦为一片炼狱。

    千万不要小看人性，特别是在这种局面下。

    为了堵住一些老者的请求，也为了断绝他们的想法，武盖给聚集地的所有人都安排了任务。

    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老者负责起了戒备守夜的工作，以及擦拭火器的任务。

    一些不需要体力的轻松事务，则交给了其他病妇和孩童。

    其他所有人，包括女子全部加入护卫军。

    期间不是没有发生过内乱，但武盖本身便有不俗的武艺，降临后更是因为天地灵气的浓郁，摸到了入武境的门槛。

    在“绝伦”的实力，老者的支持，与大多数百姓的支持下。

    内乱被瞬间镇压，那些“起义”的人，也成了每次战斗的敢死队。

    ........................

    “一晃都一年的时间了啊。”

    往昔的一幕幕，在武盖的眼前渐渐消散，让他如隔往世。

    看着在他眼前汇聚的老人们，他有些恍惚。

    这些老人很多都一夜未睡，武盖知这是老人们守夜守习惯了，这习惯可能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为首的那名老者，听到武盖的轻语，语气悲切，道：“是啊，一年过去了，多少好儿女死了，反而是我们这些最该死的老骨头活的最多。”

    武盖没有出言安慰，也无法找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聚集地内的每一户每一家，都有亲人葬身异族之口，户户缟素早已是一种常态。

    那些男子妇人，为何会拿起武器去战斗，不就是想自己的父辈幼儿，能多活一段时间吗？

    老者认为自己生命无多，该死。

    男子认为自己死的有意义，自己的父辈和幼儿能继续苟活。

    能说谁对，谁错吗？

    待到老人们的情绪稳定后，武盖这才开口：“好好活下去，将他们的那份也活下去，人王殿下说过，待到我等身体恢复，会传我等仙法，你们就不想手刃异族，报仇雪恨吗？”

    “边将大人，此话当真？”

    “人王殿下真的会传我等仙法吗？”

    一众老人看着前方的武盖，心中好似重新燃起了一团火焰。

    这方世界的残酷，他们早已体验过。

    仙法，不用猜，他们就能知道仙法的价值，绝对是他们无法回报的。

    人王殿下收留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本就是大恩，现在还要传他们仙法，连他们这些半只脚踏入土的老人也有？

    此刻，所有老人的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面对一双双沧桑却极为炽热的目光，武盖有些骑虎难下。

    心中有些后悔了。

    “我就怕你们觉得到了安全的地方，身下的幼儿也没了生命危险，想不开寻死，故意刺激一下你们。”

    “仙法那东西，我都不敢想，我怎么知道。”

    当然，这话武盖只能在心里说。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战甲的女子走了过来。

    “大人！”

    一旁的武盖看到那位气势不凡的女子，连忙行礼。

    商绣深深看了一眼武盖。

    而后看着眼前这些风尘仆仆的羊舌老人，声音轻柔，道：“殿下的确说过这话，只要诸位调养好身体，仙法随时可修！”

    武盖根本不敢看商绣，心中惆怅如海。

    他刚刚的行为，放在羊舌皇朝，那可是假传圣诏的死罪，这方世界应该没有这个罪名吧，吧......

    在商绣话音落下的瞬间，武盖决定挽救一下自己刚刚的错误。

    他高呼一声，跪伏而下，向祁连军营的方向行礼。

    “我等羊舌人族，定当生生世世为殿下子民，衔草结环，以报殿下恩德！”

    一众老人亦头颅叩地，声音颤抖道：“我等羊舌人族，定当生生世世为殿下子民，衔草结环，以报殿下恩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