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玉瓷瓶，想了一下，还是将它丢入了第七十六世界的人间。

    这小小的玉瓷瓶里，装着的是陈衣父亲陈莫的元魄，也是返古葬仙神魔祭祭坛内唯一没有被炼化的生灵。

    周天其实可以选择把陈莫的元魄留下，缺乏了这最后没有炼化的生灵元魄，鸿蒙秘境就无法形成。

    没有鸿蒙秘境，蒙神之躯就不会重现人间，玄非所做的一切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选择的好处是，在这场离奇的时代浩劫中，玄非无法达到目的，所有人都是输家，还能将陈莫的元魄保留下来，为大日时代的人族留下最后一点希望；而对周天来说，第七十六世界的奇遇也就此画上句号，不需要考虑如何处理和应对玄非。

    坏处是大日时代的千万众生将永远无法安息，玄非这个幕后真凶会逍遥人间；而陈衣散形解魄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和她对周天的信任也都白费了。

    不论周天的选择是什么，都不会有两全其美的结果。

    想到陈衣当初嘱托自己必要时打碎瓷瓶，为他们报仇的请求，脑子里又出现了她散形解魄时那一声哀鸣，周天感受到了她的决心。

    既如此，他尊重她的选择，亲手将陈莫的元魄打落人间。

    瓷瓶在天劫力量的撼动下瞬间被蒸发，一缕元魄化作青烟融入云荒赤地。

    整个祭坛顷刻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天地山河，所有的空间都扭曲，旋转，融合成一团，已然无法看清其中内景。

    周天尝试用修为去洞悉云荒赤地千万里空间异化的神秘区域，可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就是天地未开，万物为生，鸿蒙之初的模样吗？

    周天望着人间那片坍缩空洞的巨大迷雾星河，能想到对应的只有黑洞。

    不过这混沌秘境是一个灰色的黑洞。

    他身影飞速穿过天道劫海之下的无数星河，进入了第七十六世界的人间穹顶，想要靠近那处秘境。

    无比纯粹的鸿蒙气息逼得他不断倒退，小黑洞一样的身体这次并没有出现反应。

    周天感到有点诧异，随之释然，他对这鸿蒙气息也并非很感兴趣，接近秘境的目的，只为等待幕后黑手玄非出现罢了。

    要是玄非知道自己亲手打造的秘境被他人觊觎，恐怕会迫不及待地现身吧。

    周天和鸿蒙秘境保持着让自己感到舒适的距离，观察着秘境附近的情况。

    鸿蒙秘境的出现早就引起了周围云荒十六国和圣教的注意，可当他们赶来的人靠近秘境时，都会受到鸿蒙气息的震慑，轻则重伤，落荒而逃，重则当场魂飞魄散，被净化吸入秘境当中。

    不仅看起来像个黑洞，内景的运转看起来也和黑洞一模一样。

    周天耐心等待了许久，并未看到任何人出现，又不知道秘境当中的情况，心中不免存疑。

    谁也不知道秘境内那具蒙神之躯到底有没有重现，而玄非迟迟不现身更是让周天感到意外。

    天空中万里劫云在缓缓退散，天门之外的雷霆巨剑正逐渐退出人间，陈衣之死似乎已尘埃落定……

    ……

    鸿蒙秘境内景，这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不见天地，没有日月，唯有浩浩虚空。

    虚空之上，一具人形发光的肉身在悬浮着，周围灰蒙蒙的鸿蒙气息疯狂地融入其中。

    “咣！”

    那肉身脸部突然双眸睁开，射出两道光芒。

    瞳孔如星河深邃璀璨，在一点点的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那双眼睛仿佛直通另一个世界，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无数道虚影融在白光里，无法分清他们的样貌，形状，只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形态。

    白色世界的最顶端，一个比世界还要高大的伟岸身影站立着。

    那巍峨如古神投影的身躯脸上居然勾勒出一张柔和的面容曲线，他慈善的目光注视着身下的虚影，仿佛能看到他们身上的故事。

    世界之外不断有虚影涌进来，那伟岸身躯的投影却似有无穷无尽那般广大，足以容下无数的虚影。

    “是这样吗？”

    那伟岸身影蓦然发出一声轻叹，“本想留下鸿蒙显法，能在他们再入人间之时，将我唤醒，想不到竟会被人滥用，造成众生劫难。”

    伟岸身影逐渐具象化，变成了一个年轻好看的儒雅青年。

    “到底还是我考虑不周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青年伸手轻轻安抚着身下的无数虚影，脸上露出几分惆怅。

    作为蒙神遗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丝残念，他只心念一动，便知道这三万年来东土大地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玄非已飞升仙界，短时间内无法在打蒙神之躯的主意，若是让蒙神之躯落在他手中，尚且不知会惹出多大灾劫。”

    “此人，不可留！”青年肃然自语，细思片刻，又道，“罢了，终究让尔等蒙上了不白之冤，那便在尔等中找出一人，重塑神念，替尔等活在世间吧。”

    并非他不愿将更多人的神念重塑，他只是一丝残念，身上的力量只够重塑一人了。

    即便如此，也是极限一换一，相当于以他的残念生机，换取一人的重塑神念。

    青年的目光落在身下无数的虚影身上，他只看一眼，便知道所有虚影原身的前世今生，恩怨情仇。

    “陈衣……散形解魄……”

    青年的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光泽，此人竟有自毁元神肉身的气魄！

    她大可以躲在玉瓷峰秘境永世不出的，做出这样的选择，可见她对玄非的怨恨之深。

    陈衣甘愿以己灰飞烟灭为代价换取给大日时代众生洗刷冤屈的机会。

    而他甘愿以残念之力助人重塑神念，极限一换一。

    二者之间，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因果契合的机缘吧。

    想到此处，青年已经做出了选择。

    下一刻，他浑身迸射出无穷无尽的光芒，这道光芒穿透了白色世界，从鸿蒙秘境里那副发光的肉身双目中爆射而出！

    白光射到高处，耀眼的光圈之内，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少女身影。

    “玄非，就拜托你了……”

    梦幻般的呢喃将少女沉睡的脑海唤醒，她睁开双目，神色茫然。

    与此同时，鸿蒙秘境上空的那片坍缩成百里大小的劫云徒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开始疯狂的扩张。

    将要合上的天门，也飞快地重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