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杂志社，赵岩抱着个书包穿过编辑部大厅，一路上跟着编辑部的熟人们打着招呼。

    他现在在海关学校上学，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会跑来杂志社这里待一会儿，可能是因为从小在这里长大，所以他很喜欢这里的气氛。

    到了主编办公室门口，赵岩敲敲门，喊了声：“爸。”

    赵常天正伏案看一份稿子，听到赵岩的声音，他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声：“嗯。”

    见父亲这么专注，赵岩慢慢地走近，小声问道：“爸，在审稿？谁的稿子，还要你亲自审？”

    “于东的。”

    “于……怪不得。”赵岩又凑近了一点，“有已经看过的么，分给我一点看看呗。”

    赵常天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没说话。

    他虽然没说话，但是赵岩也懂了，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没再提要看稿的事情。

    在这方面，赵常天对他管得很严，这种没发排的稿子，根本就不给他看。

    赵岩找个椅子坐下，他原本带了一本书，想要在这儿看的，不过这会儿没这个心思了，他满脑子都在想着于东的稿子。

    他是于东的忠实读者，也是最早一批读者，当年他因为在父亲办公室见到了于东，高兴了好些天。

    于东又写推理小说了么？

    就该如此呀，他的《致命身份》写得那么好。

    稿子有一大摞，应该是一部长篇。

    赵岩搓了搓手，虽然这会儿看不到，但是得知于东又要出新书，他还是感觉挺兴奋的。

    相较于其他作家，于东已经是很高产的作家了，但是赵岩依旧感觉他已经好久没有出作品了。毕竟，好书谁又会嫌少呢？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赵岩有些坐不住，又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赵常天抬头厉声道：“屁股长刺了？”

    赵岩吓了一跳，连忙又坐了回去。

    就这样，焦急地等了两个多小时，赵常天终于把稿子看完了。

    赵岩急切地问道：“怎么样，爸，于东的新书好看么？”

    “还用问？”赵常天翻了个白眼。

    赵岩挠了挠后脑勺：“也是哦，他的作品就没有不好看的……是推理么？”

    “也不算是推理。”赵常天摇摇头，“其实之前的《致命身份》也不能算推理，至少不是常规的推理小说。而这部新的小说，跟《致命身份》相比，则更温情一些。”

    “温情。”赵岩错愕道：“里面没有凶杀案什么的？”

    “有，而且是个大案，开头就死了个总统。”

    “死了个总统？这么说这部小说的背景不是中国？”

    “嗯。”赵常天点点头：“行了，你不要再问了，我也不会跟你多说，等到小说连载之后，你自己看吧。”

    此时赵岩的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了，但是他也不敢多问，只能满脑子乱想。

    “你别说话，我给于东打个电话。”

    赵常天嘱咐了一句，然后拿起电话打给了于东。

    “喂，你好。”于东很快就接了电话。

    赵常天笑道：“于东，我赵常天啊。”

    “赵主编，这时候给我来电话，是说《金色梦乡》的事情？”

    “嗯，没错，稿子我看了，十分精彩。说实在的，我感觉这部小说就算是送到《上沪文学》那边，他们也一定是愿意要的，文学性非常强，让我看得如痴如醉。”

    于东笑道：“这么说，我得把稿子送到金羽澄那儿试试？”

    “别别别，我就跟你瞎感慨一句，你可别当真啊，这么长的稿子，他们《上沪文学》胃口不够，恐怕消化不掉。”

    “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

    “好，我也不多说了，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你，稿子过了，我们这边会尽快发排。”

    “没问题。”于东那边顿了顿，又忽然说道：“赵主编，你家赵岩平时是不是也在写小说？”

    赵岩听到于东提到他，瞪大了眼睛，身体也忍不住靠得更近，生怕漏过什么。

    赵常天看了看赵岩，回道：“他呀，平时写一些短文，涂鸦而已，还值得你操心啊。”

    “我上次碰到他在写东西，有些好奇，所以问了一句。他平时都写些什么类型的？”

    “什么都写，反正跟我不是一个路子。”

    赵常天再次看了眼赵岩，他对赵岩的写作不太看好。

    事实上，他对赵岩身上的很多东西都不太看好。

    赵岩贪玩贪睡，学习不好，所以去上了个中专。

    至于文学，虽然赵岩喜欢看书，但是跟文学却不太靠得上边。

    就拿他最爱的于东来说，虽然于东的所有作品他都看过，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致命身份》跟《生化危机》，而于东的严肃文学却不太能吸引他。

    之前看到《人群》这本书的时候，赵常天无比震惊，感叹竟有个作家能把上沪写出这种味道来，但是赵岩却压根看不懂这部小说。

    此时，电话那头的于东笑道：“毕竟是年轻人，思想天马行空，我也就是随口问问，回头有机会我回上沪，咱们当面聊。”

    “好。”

    等到电话挂了之后，赵常天奇怪道：“于东怎么会想起来问你？”

    “可能是因为之前看我在写东西，所以有点好奇吧，他自己不是说了么？”赵岩猜测道。

    赵常天摇了摇头，“你会因为一个小学生写东西，而关注他么？”

    “我也不是小学生啊。”赵岩嘟囔道。

    “你在他面前，跟小学生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你写的那些东西，又比小学生好多少？”

    赵常天这话说得很伤人，但是赵岩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自己写的东西水平不高，父亲看不上。

    不仅仅是父亲看不上，其他人也都看不上。

    因为他爸是大作家，是《萌芽》的主编，所以别人看到他写的东西，总会失望，觉得一个大作家的儿子写出来的东西不应该是这种水平。

    但是他还是要写，他总觉得自己有一天能写出一些名堂，跟他爸不一样的名堂。

    大概是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重，赵常天又缓和了语气说：“你如果想写东西，多看看于东的小说，他的那些通俗小说要看，传统小说更要看。”8)